她穿著粉黃色的連衣裙,披著直髮在肩上,五官精緻得像刻意去費心去雕刻的。最讓我好奇的是她手裡的那把吉他,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音樂老師帶著一把吉他來上課的,從來沒有。
那一刻,班上的很多男生都「哇哇」地叫起來,也許是被她淡淡地笑容給震住了。說實話,包括我在內,也被震住了。
她姓樂,她姓樂,我迷迷糊糊地記得我聽過一個叫做姓樂的人的名字。只是我越是去想,越失去用力地回憶,我的頭就開始疼痛,劇烈地疼痛,好像被施了魔咒一樣。
「老師,你幾歲了?」不知道是哪個男生在後面高聲喊了一句,這個問題問得極為失禮。
我相信,不僅是在墨爾本,問女生的年齡是很不禮貌的吧?不過話已出口,再也收不回了。
「三十多了。」她略略微笑,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三十多?蒙人的吧?」初夏卻大聲地喊出來,連我也被她嚇到了。
如果是你,我想你也和初夏一樣不相信她的年齡,看著如此亭亭玉立的漂亮老師,我相信在這個教室坐的人都不會相信。但是,我信,我沒有理由去懷疑她在說謊,如果我媽媽還在的話,一定和她不相上下的。
我只是在某個起點徘徊著,思索著以前的所有和現在的所有,都只是為了在對比。在哪個時間段,我是比較幸福的。
音樂課,她沒有教我們唱歌,也沒有交大家五線譜,她彈了一節課的吉他給我們聽。她的吉他很了不起,真的,我想她一定是學了很久的了,不然不會那麼熟練,而且彈進了你的心裡最柔軟的那個地方,令你無法抗拒。
從那天開始,初夏就把自己的寫稿子的時間調到了晚自習的最後一節課,不管那節課有沒有作業,她只管寫她的稿子。音樂課,成了她必上之課。
有時候,我常常為她的這種堅持不懈而自愧不如,她確確實實是靠自己的努力掙得的錢,而我一無所獲。沒錢的時候,儘管向黎佑開口要,當然,從來沒有過沒錢的時候。從「姐姐」走後的那一年開始,我就成了家裡唯一一個有她影子的人,也許是因為大家把對她的遷就和關愛都凝聚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我從來不會受到一點點的苦,一點點的委屈。
在下午上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初夏莫名其妙地逃課,也不通知我一聲就這樣消失。後來我也沒有上那一節課,跟蹤了她。
她並沒有出校門口,而是回寢室,我跟著跑了上去。我躲在門口外面,看著她爬上我的床,然後拉開我的手提包,翻了好一會兒才從裡面拿出一沓錢緊緊握在手心,好久之後她才決定把錢塞進自己的口袋。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失望,初夏她怎麼會是這樣的人?那個手提包裡面,裝的沒有別的東西,只有黎佑在我開學的那一天塞給我的一千塊錢,我是那麼地願意去相信這個世界沒有壞人,這個寢室不會有賊,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賊」居然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但是那時候,我沒有直接走進去揭穿她,而是很快地離開,我不想讓她發現。而我始終願意去相信她一定有苦衷,她不是那種人,不是的,一定不是。
我躲在寢室樓的後面,她直接下了樓之後直接跑出了學校門口,校警攔不住她。當然,我沒有跟出去。
那天下午之後,我都沒有上去教室上課,一直待在生活區這邊的操場旁邊的石子椅上,也一直重複著坐著,躺著這兩個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