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戰之後 最後的戰役 柳香的前世今生
    眼睛緩緩地睜開,白色的光線似乎提醒我,我又重見天日了。我不是死了嗎?地獄為何這般明亮?我站起身體,茫然地張望著周圍空無一物,一片空白的環境。這個地方真是詭異,似乎不屬於我所知道的任何一個地方,卻又覺得我天生就該屬於這裡。這到底是哪裡呢?

    「香雲使者!」一個白花鬍子的老頭從一望無際的遠方飄過來,站到我面前。我不禁問道:「你是誰?」

    他笑而不答,只是對著我的方向輕輕甩開手中的拂塵,斷斷續續的片段從我腦海中一閃而過,塵封了千年的記憶逐漸甦醒過來。眼前這個白花老頭,不就是輔佐儲帝管理天界的辰刈天尊嘛?

    初練成仙的我憑著千年修行進入了儲帝宮做一名香雲使者。那日,我被領著進了儲帝宮中。儲帝白衣勝雪,翩然卓絕,側對著我翻閱著奏章。聽到通報,他斜視了我一眼,慵懶的神情讓人覺得暖洋洋的。不急不緩的語氣雖然不含一點情感,但我依然為他的傾世容顏而沉迷。「宮裡的規矩繁瑣複雜,自會有人教於你,耐心學,切勿浮躁!」

    從今以後,我就伺候他了嗎?忍不住在心內一陣竊喜,千年的修行讓我自如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緒沒有輕易表露出來,但是,這張側臉,已經深深地注入了我的身心。

    「我是儲帝宮裡的香雲使者?!」原來那張側臉,不是第一眼見到風城月時的畫面,那是塵封在記憶裡,深藏了千年的心事。我低頭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這樣。」

    辰刈天尊慢吞吞的聲音再次飄進耳朵裡,「儲帝尚未完成功德,自不能回天界。再投胎,亦會錯失彌補的時機。你犧牲了凡塵一世,挽救了這場劫難,立了大功。現在,你便可重回儲帝宮,繼續你的修行。」

    「我,」那個宮裡已沒有了儲帝,我回去又有何意義?「儲帝何時結束輪迴,返回宮中?」

    語氣沒有半點情感的辰刈天尊突然低低地歎了一口氣,憂鬱道:「事態發展至如今的模樣,估計儲帝很難度過此劫。」

    「此話怎講?」

    辰刈天尊又甩了甩他手中的拂塵,嘴裡輕念了幾句咒語,將天界觀看蒼生的人間水鏡召喚到我面前。

    我從水鏡裡再次看到了儲帝那張絕世容顏,還有依偎在他身邊,與他鶼鰈情深的蘇淺。她的身體裡好像有魂魄向外抽離,那具身體沒有了靈魂操控,即將成為一個行屍走肉,然後慢慢地腐朽。眉頭不由得一擰,心裡逐漸瞭然。原來蘇淺也是從另一個世界召喚回來,協助儲帝完成人間修行的。

    知道了蘇淺現在的情況,一個自私的想法不由得竄入了腦門。

    「天尊。」我雙手合十,虔誠地說道:「我有千年道行,自可幻化為凡人,我想再次下凡,協助儲帝。」

    「癡兒,時辰已至,她的真身亦快腐蝕,你無法附身成她。」辰刈天尊一下子看穿了我的私心。

    「不,我不是要附身,求求你,把我變成蘇淺的樣子,我去找他。」

    「幻化為另一個人,需要千年的修為方可做到,你若幻化為她,便再不可能成仙,你的靈魂會飛灰湮滅,永無輪迴。」

    每個修行的仙只有一次下凡體驗民間七情六慾的機會,我的機會已經用完了,若還想再次下凡,必須用我千年的修為強行換取。這條天規我知道,從我入天界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我眷戀地看向下界,那裡有我放不下的人,為了那個放不下的人,可以讓我不惜一切去討好。「在、所、不、惜!」

    「城月,不要再殺人了。」

    瞧瞧,我只是站在那裡,什麼也不做的看著他,他眼中的狠絕之意已變成了滿腹柔情,他驚喜地穿越一切障礙衝過來,緊緊地擁住了我。那麼我稍稍哀求他,要求他放下屠刀,又有很難?

    我心裡很清楚,做到這一切的,不是柳香,是蘇淺。可是,如今我成了她的模樣,他不是沒有認出來嗎?只要我擁有這副皮囊,至少可以這一世擁有他的真心。那麼即使回到天界後我們相對無言,這些溫暖也足以陪伴我安心地待在他身邊,做個小小的香雲使者。

    他帶我回了沅國皇宮,給了我凡間女子最尊榮的位置——皇后。我站在他身邊,專注的望著他卓絕的帝王霸氣。其實只要能夠站在他身邊,什麼樣的位置我根本不在乎。

    這次兩國雖然和平談判,但是沒有傷者,也算是凱旋。皇宮裡所有的怨氣被論功行賞的喜氣衝散,沐風在雪山受傷後費盡千辛萬苦才集合到了閱風樓的人,要說風城月順利拿下沅國,沐風功不可沒。可是,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沒有要任何賞賜,而是自請離去。

    我知道他看的人是蘇淺,可是我從水鏡裡看過,他與蘇淺的緣分,只是擦肩而過。他下輩子投胎,是離蘇淺十萬八千里的世界,和另一個女子有著奇妙的情緣。他看我也沒用,蘇淺沒有喜歡他,我更不可能喜歡他。可惜了,他連蘇淺最後一眼都沒看到。也許真的蘇淺會明白他最後一眼裡飽含的深情訣別吧!

    我真的得到幸福了,他深情地注視著我,眼睛裡沒有一絲雜物,只有我一個人。我真的得到了全世界,得到了他的愛戀。我滿心的歡喜彷彿快要溢出來了。為了這個專注的眼神,我不知多少次站在蘇淺的身邊,癡迷地幻想著那是看向我的。

    「淺兒。」

    我彎起嘴角淺淺的微笑,反正我本來也不是『柳香』,稱呼只是一個代號,只要他愛撫著我的臉龐,眼裡、心裡都只有我,那我便是幸福的。我凝眸仰視著我心目中的天神,叫出了藏在心裡呼喚了無數次的名字:「月。」

    風城月微微蹙眉,撫摸我臉龐的手掌稍微遲鈍了一下,我抬手撫平他糾結的眉頭,關切道:「怎麼了?」

    他深深地凝視著我,專情的眼神浮現一絲迷茫之色。「淺兒?」

    「我在這裡啊!」

    也許是他多心了,也許是多日不見,所以產生了一點距離吧!風城月如此在心裡想了想,他揮起長臂撩下紅羅帳的紗幔,彈指一揮間,滿室的紅燭被一瞬間熄滅。

    風城月伸手覆上我的腰肢,修長的手指拂開我的衣服,雙手探進這個身體裡,上下游離的大掌不斷從指尖間向我傳來溫度,無數次日思夜想的愛撫輕柔地劃過我身體的每一處,勾起了我的敏感細胞,一陣陣酥麻的快感讓我忍不住呻吟出聲。但是女兒家的矜持又讓我不敢太過放縱自己,我隱忍著心底裡的慾望,像個嬌羞的新嫁娘一般溫順地等待著丈夫的寵愛。

    風城月深情滿滿地緊貼著我的臉頰,若即若離的在我耳際邊吹來曖昧的氣息,我迷離的雙眼溢滿歡喜,他的愛讓我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我甚至不敢正視他迷戀的眼眸,因為裡面的柔波充滿了情浴,我嬌羞地輕咬下唇,低下了頭去。

    忽然,風城月沒有任何徵兆的停止了手裡的動作,柔情蜜意的水波從眼底剎那間抽離,他『霍』一下站了起來。激烈地冷聲道:「你不是我的淺兒,你不是。」

    彷彿深冬的夜晚突然一盆冷水當頭傾瀉而下,依舊留戀在溫暖的春夢裡的我,一下子從華貴,變得狼狽不堪。

    終究是瞞不下去了。

    幾日來不管我多麼地順從他的意思,不管我說話多麼的溫柔,他始終無法對我親密如此,我滿眼期待著他的寵幸,這已是他勉強到了最後,再無法勉強下去了。他與這個身體發生了無數次的關係,卻因為換了一個靈魂,再也找不出那種心靈契合的感覺。

    以前我還是柳香的時候,我會經常想,也許我與他之間只差一副皮囊,只差百分之一的距離而已,卻有時候,我窮盡千年所修也無法企及。

    「你放心,你是天神,你的福澤恩及到整塊大陸,自然也可以恩及到她,她現在輪迴到一個新時代裡,雖然父母離異,但是她天性樂觀,過得很幸福。」我一顆落寞的心已經管不了他聽懂還是聽不懂,我陷入了深深的傷痛中,無法自拔。你的福澤恩惠了整個天下,卻沒有恩惠到我。我用盡了所有啊,也沒有換來你的回眸一笑。

    我是該恨,還是該認命呢?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我還不死心地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

    風城月沒有半刻遲疑,他躍身取下牆壁上的劍,指著我無情地說道:「你是誰我沒興趣,我只想知道,怎樣才能找到她!」

    香雲啊香雲,你看到了沒有?死心了沒有?你還幻想什麼?

    我絕望地閉上了雙眼,任由淚水氾濫而落。

    他的內心並沒有表面那麼冷酷,他沒有逼迫我,只是站在我面前,靜靜地等待著我想開口的時候。

    他現在所握的劍,便是蘇淺的前世。刀刃浸過她的血液,有了靈氣。要想找到蘇淺,辦法只有一個。

    三日後,夕霞山的巔峰頂站著一個白色華衣,氣質卓然的高大男子,他手中握著一把劍,靜靜地等待著一個時辰,一個特殊的時辰。

    夜晚的星空逐漸散去,東方的魚肚白慵懶地慢慢泛上來。剎那間,半空中的明月迸射出耀眼奪目的眩白,初升的旭日迅速翻滾過去,與那皎白結合,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光亮,風城月神色一凝,他顧不上欣賞眼前奇妙的景觀,他迅速對著日月結合點抽出了手中的寶劍,手掌纏上劍刃,一聲渾厚的『噹』響,血紅的液體一滴滴飛散,最後集中到一起,形成了一個結界,將風城月的身體吸了進去。

    我溢滿水漬的雙眼不捨地凝視著眼前恢復平靜的一切。剛才那個瞬間,夕霞山每一千年才有一次,當年我就是在這裡升仙的。那種喜悅之情似乎還歷歷在目,想不到時光如梭,數千年後,我卻在這裡眼睜睜地送走了我心愛的人。

    風城月用自己的血印纏上了寶劍,寶劍上的靈氣會帶著他找到他的淺兒。我對他說,你們之間的緣分已盡,若你強行扭轉姻緣,這一世或許你可以利用你的儲帝之尊得到幸福,但是等你百年圓寂後,重回到天界,會遭到九九八十一道煉獄。你是眾神之首,但是,一物降一物,也有專門對儲帝的功與過進行勘察的管祀神。我說的你尚且不知,等你百年歸去後,你的封印便會自除,到時候你莫要後悔。

    他說,在所不惜。

    我的心已涼透,感覺不到有液體從我臉頰上滑過,它們一滴滴滴落在地上,染透了腳下雪白的花瓣,漫山遍野的野白花瞬間變紅。眼前妖嬈的一切似乎形成了星星之火,腳下翻騰地竄起了火苗,從我的腳底燃燒起。最後,蔓延開的小火燒成了大火,將我的身體一寸寸吞噬。

    我在這片孤寂的頂峰修行了千年,寂寞了千年,最後傾盡千年。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在哪裡開始,便在哪裡結束吧!

    「儲帝動了凡心。或許儲帝修行,必有此劫!天意啊——!」

    「從這個天下有了生靈,他便注定為儲帝。他也是修行萬年,看透紅塵才練成了儲帝。等他解除了儲帝的封印,便會看透兒女情長。天界的九九八十一道煉獄每一種都是至痛,會叫儲帝生不如死,儲帝此舉,太過草率!」

    「儲帝有一世情緣未了,便不可能安心地普渡眾生。」

    「可是他只能是儲帝啊,他屬於整個蒼生大地,而非屬一人。」

    雲霧皚皚,兩邊坐著神態各異的人,中間圍著一個相貌不俗的長髮男子,白衣勝雪。大家談笑風生,只有這個氣質卓絕的男子沒有喜怒哀樂,與現場的氣氛貌合神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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