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棄妃 寂寞想念 一個女孩醉得不省人事是很危險的
    我知道王伯當如今十分苦惱,這種落魄與悲涼比起當年在二賢莊落草為寇做個二當家恐怕還要強烈百倍。但我實在不知該如何開解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沒事的,明,我沒事的……」王伯當故作輕鬆地笑了,長袖一甩,一支木笛由袖中滾落到石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嗯?」我彎腰撿起那支木笛,它表面黑漆枯乾,毫不起眼,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木材做成的,掂在手裡沉甸甸的,「伯當大哥,你常吹的不是一支玉笛麼?這支木笛我倒是從未見過。」

    「這木笛是我親手做的,」王伯當偏頭看著我,「但不是留給我自己,而是打算送人。」

    「送人?」我轉了轉眼珠,打趣道,「莫非是打算送給意中人?」

    王伯當悠悠歎道:「是意中人麼?我想自己並未愛上她,只是偶爾會想起她,只是偶爾會夢見她,只是想將這木笛送與她……」

    「如此多的『只是』,那就不是偶爾啦。原來你和羅大哥一樣,也是『悶騷』型的。平日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心中卻早已有了意中人。」我忍不住大笑起來,「能讓伯當大哥朝思暮想的女子,一定非同凡響。她是誰呀?」

    「悶騷?」王伯當疑惑地挑了挑眉,而後伸手取過我手上的木笛,將唇湊近吹孔,蒼涼的笛聲便從他的指間流瀉而出。

    愈發陰冷的寒風撕帛般地裂響著,遊走在笛孔間的樂聲竟也飄溢出絲絲寒意。

    樂聲很悠、很美,如同天庭的瑤音,飄飄悠悠地召喚著我的意識,在腦中迂迴,在心中曲折,在愁腸中百轉,最終化為凝血的鬱結。似乎不怒吼一聲,不揮一劍,不痛哭一場,人的思緒就會深陷在那一段怎麼也忘不了的回憶中。

    我「刷」地拔出長劍,劍氣破空劃過,帶著我飛旋。

    雪夜舞劍,月下吹笛,呼呼的劍氣與蒼涼的笛聲做伴。笛音慢慢拔高,漸漸轉強,扶搖直上,激越昂揚,如蛟龍穿雲般。

    隨著笛聲的加快,我也越舞越快,劍氣如虹,劍芒在花間雪中飛走游離。劍氣、笛音,糾結纏綿,笛聲愈急,劍氣愈盛。

    一團團粉紅、雪白的梅花簇擁著我,滿目儘是如雲粉妝搖曳枝頭,片片白雪在空中輕盈無聲地飛舞飄落。劍影劃破了落花,我用劍尖托住那紛紛落下的花兒,劍身一抖,把碎瓣重新送入寒風中。

    笛音迴繞而上,再徐徐轉弱,直至微不可聞。我眼中忽然流出一滴滾燙的淚,沿著冰冷劍身滑落在我手上,瞬時氤成水霧,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與王伯當似乎是入了魔:一個雪夜奏樂,如癡如狂;一個花間舞劍,似瘋似癲。

    樂聲忽地急轉直下,一瀉千里,墜入深谷,似一聲歎息在斷崖上迴盪,待回頭細聽已是絕響,夢成古今。

    伴著飛雪綿綿,笛聲越來越弱,最終一切歸於平靜。

    「好!好!」忽然傳來一陣拍掌叫好聲。我收斂了心神,抬眼一看,不知什麼時候,秦瓊、羅成、單雄信等人已進院來。他們在一旁定定地看著我們,也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了。

    我收劍回鞘:「你們怎麼也來了?」

    「我們先是被伯當的笛聲引來,不料明也在此舞劍,所以我們既飽了耳福,也飽了眼福,一舉兩得。」羅成踏前一步,對著我微微一笑,「風中飲酒,花間舞劍,雪夜吹笛,燈前畫眉,平生快事莫過於此了。」

    「你們……」王伯當收起木笛,緩緩起身。

    「伯當,不知不覺中,你我已共同走過風雨十數載,血雨腥風經歷無數,這些已不能再令我們動容,但兄弟不和,這種苦澀的痛苦卻是那麼讓人痛心。」秦瓊搭著王伯當的肩膀,「人生固然充滿了謊言、欺詐與背叛,但我堅信經歷歲月無數次侵蝕之後,依然堅韌不摧的只有兄弟情誼。所以不論今後你我的選擇為何,都絕不能心生怨恨,好麼?」

    王伯當依然低頭不語,但緊握的拳頭卻洩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單雄信踏前一步,也搭著王伯當的肩膀說道:「伯當,年幼時我們一起欺負別人,一起被人欺負,其中有過矛盾,有過誤會,也有過為兄弟義不容辭,如今也是一樣,不論各自選擇的道路是哪一條,我們永遠都是好哥們兒、好兄弟!」

    羅成與魏徵、徐茂公等人雖然沒有開口,但都是微笑頷首。

    程咬金也大聲喊道:「就是,伯當不和我們一起去投奔唐軍不打緊,我們仍是好兄弟嘛!」

    「咬金!」秦瓊呵斥一聲,而後放低聲音說道,「說話也要看地方,這話能在這裡說麼?」

    「哦。」程咬金自知失言,低頭摸了摸鼻子。

    「天下已這麼亂,世人已這麼貪,誰能不隨波逐流?」王伯當朗聲大笑,笑中似隱隱有淚,「我王伯當何其有幸,竟然擁有如此歷久彌堅的兄弟情誼……」

    「這種時候不要說那些歪歪膩膩、婆婆媽媽的話了,痛快喝一場,大醉三天那才是最妙的!」程咬金忽然又來了勁頭,他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撈出一罈酒。

    這次連秦瓊都笑了起來:「哈哈哈……咬金,你又藉機偷酒喝是不是?」

    程咬金滿不在乎地答道:「眾弟兄高興便行,何必計較這酒是偷的還是買的?」

    眾人於是便到亭中坐下,談笑風生,開懷暢飲。觥籌交錯,酒花四濺,英雄豪情,千杯酒來千杯盡。

    酒渡有緣人,海角兩隅,關山重隔,不知何時再重聚?再重聚時又是否還是他們幾人?是否依然能開懷暢飲、快慰平生?

    「明,你怎麼不喝?太掃興了吧!」程咬金見我捏著酒杯發呆,便說道,「快喝,快喝!」

    「明不會飲酒。」秦瓊隨即為我解圍,「我替她喝。」

    說罷,他伸手接過我手中的杯子,一口乾了。

    「你呀,就只會護著明。算了,算了!」程咬金嘀咕了兩句,倒也沒再逼我。

    「秦大哥,我有事和你商量。」我在秦瓊耳邊低聲說道,「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去投效李唐。」

    「嗯?這是為何?」秦瓊愣了一下。

    「總之是不行。」我躲李世民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和他們一起去投奔唐軍,傻乎乎地往槍口上撞呢?雖然他的懷抱是那麼地溫暖,但那個懷抱卻永遠不可能屬於我。我已經懂得了如何遺忘,怎樣不讓自己受傷。

    秦瓊蹙眉又問:「莫非你要留在金墉?」

    「不,我也不會留在這裡。」我搖搖頭。

    「那你一個女兒家能去哪裡呢?」秦瓊有些急了,「明,不行,你若執意如此,我也不去投效李唐了。」

    「秦大哥,呵呵……」我伸手撥開被風吹亂的鬢髮,「你不能總這樣護著我,我會長不大的。」

    大海無平期,人心無絕時。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無所追求。看來我一時半刻是回不去現代了,若一直沉溺在情愛裡無法自拔,這樣的人生未免太可悲了。

    秦瓊又道:「明,如今的局勢太亂了……」

    「為天地立壯志雄心,為百姓安身立命,為萬世開創太平,好男兒志在四方。」見秦瓊還要再勸,我便輕輕地打斷了他的話,「你是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我相信自己也是足夠強的,雖說不上成就功業,但應該能在亂世中站穩腳跟。所以,秦大哥,放手讓我去吧。風明已不是當年那個凡事都要依靠你的孩童了。」

    「明,我知道勸不動你,你既已下定了決心,恐怕十匹馬都拉不回來了。」秦瓊無奈歎息,「答應我,你若遇上困難,就馬上給我捎個信。無論多遠,我都會趕來相助的。」

    「謝謝你,秦大哥。」我端起酒杯,輕輕地與秦瓊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

    「明,你忘了自己不能飲酒麼?」秦瓊趕忙阻止。

    「我沒忘,但是凡事總有例外,今夜我想醉。」我一仰頭,一口就干了。

    酒液暖暖地順喉入腹,剎那間沸騰灼燒。酒精像一條溫熱撩人的小蛇,橫衝直撞,爬遍我的四肢百骸,被禁錮在內心深處的情緒猛地湧到眼底,眼中一片刺痛。

    「明,起身了麼?」秦瓊輕敲著我的房門。

    「秦大哥,進來吧。」我一邊收拾著衣物一邊應道。

    秦瓊推門進來,稍稍愣了一下:「你打算今日便走?」

    「是啊。」我停下手上的動作,「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早晚都要走,不如早些做好準備。」

    「頭還疼麼?」秦瓊伏下身看著我,「昨晚你喝完那杯酒便昏睡過去了。」

    「呵……是你送我回來的吧?」我笑了笑,「沒想到我的酒量還是這麼差,仍是『一杯倒』。」

    「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還逞強。」秦瓊責備地說道,「一個女兒家醉得不省人事,你可知那有多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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