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棄妃 寂寞想念 定定地看著我右手臂上的守宮砂
    「將軍,將軍……將軍!」我的身子還是很麻,依然動不了,無法推開他,只能試著叫了他幾聲,他卻充耳不聞,我只好提高音量大喊了一聲,「將軍!」

    「嗯……怎麼了?」宇文成都很不情願地抬起頭來看著我,低沉沙啞的聲音顯示著他的不悅。

    「將軍,你這是在做什麼?」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沒有起伏,「你這樣不顧我的意願強要我,和那昏君的所作所為有什麼不同?」

    「我先前就說過,待到大事成的那天,便是我得到你之時。」宇文成都半撐起身子,俯視著我,「如今大事已成,將來我爹做了皇帝,我便穩穩地做了太子,你就是太子妃了。很快便輪到我坐那把龍椅,我做了皇帝,你便也升做皇后,這都依了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呵……皇后?將軍,世上豈有苟合的皇后?」皇后?這頭銜為什麼聽起來這麼滑稽?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將軍,你若真喜歡我,就不該乘人之危,在這種時候強要我。」

    宇文成都無奈地問道:「唉……明,你究竟要我如何做,才能全心接受我?」

    「我雖不是什麼金枝玉葉,但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嫁人也該名正言順。若要苟且成事,我寧死也不肯。」該如何說服他呢?腦中念頭疾轉,我開口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將軍若真心要娶我,該有的禮數一樣也不能少。」

    「好,待今日之事了結,我便立刻去你家提親,請你父母將你嫁與我。」宇文成都也不含糊,轉口問道,「明,你是真心想嫁我,還是拿這些話來堵我,好讓我住手?」

    「我……」我心裡暗笑,去我家提親?恐怕他這輩子都沒機會了。其實我很明白,我對宇文成都並無半點男女情,最多也就是一份朋友義,我根本就不想也不能嫁他。我稍思索了一下,違心說道:「君為喬木,妾為蘿,蘿願托喬木……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子,在這亂世中,也想找個好夫君托付終身。將軍對我的好,我會記在心裡。所以,我也希望將軍能尊重我的意願……」

    宇文成都眼中的慾火漸漸消褪,只剩溫柔之色:「明,你說的可是真心話?」

    「嗯……」我點點頭,決定欺瞞到底。其實我就是在賭,賭宇文成都對我存有情意,能暫時放過我。

    「好,我都依你。」宇文成都沉默了一下,終於答應了。他站起身,垂眼定定地看著我右手臂上的守宮砂,眼底忽地閃過一抹亮光,但最終他還是伸手掩上我的衣襟,將我的長袍整好。

    「走。」宇文成都拾起掉在地上的披風,將我裹了個嚴實,打橫抱了起來,邁開大步朝外走去。

    「將軍,等等,我想帶走我的東西。」我的目光轉向角落的櫃子,我的長劍和背包都放在那裡頭。

    「那些東西不要也罷。」宇文成都低頭看了看我哀求的眼神,歎了一聲,還是走了過去。他雖然抱著我,但仍毫不費力地騰出手來,打開櫃門,將東西取出,放在我懷裡。

    「將軍,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去文思殿,將那昏君正法。」宇文成都抱著我快步疾走,一路上看見許多太監宮女四處逃竄,他們逃的逃,躲的躲,各尋生路,不知去向。而宇文父子帶的那些兵士有的在宮門外把守著,有的則忙著到各個宮裡去查抄,整個皇宮裡亂作一團。

    到了文思殿,宇文成都也不急著上前,只抱著我站在眾人後頭。我抬眼看去,便見宇文化及頭戴金冠,玉帶蟒袍,披掛整齊,他一臉殺氣,堂而皇之地坐在龍椅上,看著就像漢平帝之時的王莽,桓靈二帝之時的董卓、曹操,一副要謀朝篡位的模樣。司馬德勘、裴虔通、趙行樞等人則個個盔甲在身,手執利刃,分列兩旁。還有無數兵士刀斧在手,滿臉殺氣,他們排成好幾列,將殿堂團團圍住。殿中殺氣騰騰,氣氛有些駭人。

    而那些被抓住的妃嬪、侍臣則跪在殿上,個個嚇得膽戰心驚,蜷縮成一團,面面相覷,不敢說一句話。

    隋煬帝立在一旁,他倒是很冷靜,開口問宇文化及:「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宇文化及勝利在望,自然是滿面笑容:「陛下,眾將士思鄉情切,你偏偏不理我們的苦處,硬要寵幸永嘉,遷都丹陽,為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等要回關中,朕答應了就是,何必如此?」隋煬帝一愣,「也好,朕也正有回京師之意,立刻傳朕旨意,啟程回長安!」

    「哈哈哈……」宇文化及仰天狂笑,「長安已被李淵攻陷,陛下如今說這話,不覺得晚了些麼?」

    隋煬帝沉聲說道:「你今日非要殺朕麼?你倒說說,朕有何罪?」

    「陛下的十大罪狀,在李密的征討檄文中都已說得再明白不過。」令狐行達上前一步說道,「皇上拋棄京都,幾下江都,巡遊不停,荒淫奢侈,急功近利,遠征高麗,好大喜功,開鑿運河,苛捐雜稅,致使百姓困苦,民不聊生,哀怨四起,盜匪橫行,又聽信任用那些奸臣,從未聽進忠諫之言,將朝堂弄得烏煙瘴氣……如此大罪,陛下是認還是不認?」

    隋煬帝沉默了一陣,才說道:「朕確實有負天下百姓,有愧於江山社稷……但你們這些人,卻都是跟隨朕享盡了榮華富貴,又為何做出這等弒君奪位的事來?今日之事,是誰領頭?」

    眾人聽後,相看無語,殿上有短暫的沉默。

    「陛下,普天同怨,這是天下人的事,並非哪一人的私怨。」宇文化及陰陰笑道,「如今事已至此,陛下不死不足平民憤,只能一死以謝天下。」

    「你……」隋煬帝鐵青著臉說不出話來,殿外忽然傳來幾聲啼哭,眾人回頭一看,只見幾個兵士拖著煬帝十二歲的小兒子—趙王楊杲走了進來。

    楊杲還只是個孩子,被那幾個如狼似虎的兵士一路拖著,本就嚇得啼哭不止,如今又看見殿上這麼多刀劍閃閃,更是嚇得號啕大哭。他抬眼看見隋煬帝,便大哭著跑上來,分開眾人撲向他的父皇,眼看著就要跑到隋煬帝身邊,令孤行達眼中異光忽現,拔出配刀,手起刀落,朝楊杲砍殺過去。可憐那孩子,連一聲「父皇」都來不及叫出就身首異處了。他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兩圈,停在隋煬帝腳下,鮮血飛濺出去,噴了隋煬帝一身。

    楊杲是隋煬帝最寵愛的兒子,突然被殺死於眼前,叫他怎麼能不悲痛?隋煬帝的嘴角劇烈地抽搐著,雙目圓睜,眼中閃爍著淚光,他倒真不愧為一代帝王,才過片刻便穩住了情緒,厲聲質問令孤行達:「即便朕罪行昭彰,但小兒無辜,你為何要殺他?!」

    「罪有連誅,因為他是無道昏君的兒子,所以他一定要死!」令孤行達毫不留情地說道,「再者,數年來,無辜死於你手中的,不計其數,又何止一個小兒?」

    隋煬帝仰天長歎:「如此看來,朕今日非死於你等之手……」

    宇文化及皮笑肉不笑地說著:「陛下若不死,恐天下難安啊!」說罷,他一擺手,左右的兵士便要上前去拉隋煬帝。

    即使死到臨頭,隋煬帝仍然不失天子威儀,他一甩袖,厲聲道:「天子自有死法,怎可以鋒刃相加!王侯將相的血飛濺於地都會使一方大旱,何況朕是天子!」

    宇文成都這時抱著我走了上去,他淡淡說道:「陛下,你可以不流血。」

    「你……」隋煬帝看見我被宇文成都抱在懷裡,不由顫聲道:「宇文成都,快放開她,她是朕的女……」

    「她不是你的女人,她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宇文成都不耐煩地打斷隋煬帝的話,而後他沖司馬德勘等人一使眼色,那些人立刻會意,上前一推,將隋煬帝推坐於地。

    令狐行達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丈白綾,纏繞在隋煬帝的脖子上。

    「朕曾夢白龍繞頸,不想今日果真應驗……」隋煬帝知道大勢已去,自己此次必死無疑,並未多做掙扎,閉目坦然等死。

    蕭皇后一直在旁跪哭著,到了這危急時刻,畢竟是幾十年的夫妻,情分仍在,她再也按捺不住,撲上前去死死抱住隋煬帝,放聲痛哭:「陛下做了半生天子,何等風光,不料今日反落在奸賊之手,狼狽得這般模樣,臣妾看了心痛萬分!」

    隋煬帝看了看她,長歎一聲:「朕今日必死無疑,在此便與你永別了。」

    蕭皇后也不再說話,抱著隋煬帝只是哭。

    宇文化及在一旁看得不耐煩了,大聲吩咐道:「拉開他們!天意如此,望皇上速去,哭亦無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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