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桃花勝百花,萬枝丹彩灼春融。花開新紅葉凝碧,花落無情甚流水。
龍軒國,西南部的邊疆小鎮。
「青姨,我們不等等娘親麼?」墨思邊吃著零嘴邊走著,右手被小青緊緊拉著,生怕被旁邊的人流撞開了兩人。
小青護著墨思,回頭道:「你娘親要忙到傍晚才能回去,我們先去逛逛,中午咱們就在外面吃飯。這裡人多,我還是抱著你好了——」
「不要——」墨思扭了扭小身子,更緊地抓住小青的手掌,「別的小朋友說這麼大了還要大人抱著的一定是個愛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我是個男子漢,我才不要青姨抱著走路——」
「好好好,那你也不要把糖葫蘆抹我身上呀——」小青摸了摸墨思的小腦袋瓜。
「不好意思啦,剛才沒注意——」墨思說完,把竹籤上最後一個糖葫蘆放入嘴裡,口齒不清地道:「咦,那人是不是辰叔叔?」
小青轉頭,看見遠處的那抹玄色身影,一股冷寒從腳心發起,湧至四肢百骸。
「青姨,怎麼了?」墨思不明所以地搖晃著小青的手掌。
小青回神,這才細細注意來人,發現只是背影像龍軒辰而已,有些杯弓蛇影了,道:「走,青姨帶你去吃好吃的——」說未落,小青扯著墨思,朝另一側走去。
小鎮最出名的麵館,臨窗的桌子上,墨思正哧溜溜吃著雲吞米線,吃的不亦樂乎;對面的小青卻沒什麼胃口,挑了挑兩筷子,便安靜地看著墨思用餐,心中卻是翻江倒海,腦海裡晃過一些以前的畫面。
墨思兩歲的時候,他們三人曾遭到一次暗殺,那批人對她與墨思狠下殺手,對主子卻是有所保護。她隱約明白了這是誰的意思,後來,是主子拚命救出了她與墨思兩人,與此同時,主子也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也因此,她小青漸漸對這個玄色身影膽寒;想當初,她與主子從京城逃脫,受了何等艱難才到了這裡,結果呢,他依然陰魂不散。
再後來,龍軒辰來了,一見面,主子二話不說,對著龍軒辰就是一刀。她從來沒有見主子這麼憤怒過,完全是拚命三郎的做法。
或許,那個男子也是真心愛著主子的吧,竟然不哼不響地承受住了主子的凌虐,結果,在這裡療養了兩個多月才回京城的;也就是這樣,才有了後來的龍軒辰每兩個月過來看望他們三人之約。
雖然,現在的龍軒辰並不會做出不利於墨思與她的事情,但陰影一旦種下,無論如何,這影子就會一直相隨著。沒有主子在身邊,她一個人帶著墨思,全身而退的把握一點也沒有。
「青姨,你怎麼不吃呀?」君墨思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好奇地看著小青。
「墨思,吃飽了沒?」小青不答反問。
「嗯,可是青姨的面都沒吃完呢——」墨思看著麵碗,「娘親不是說,浪費是很可恥的麼?」
「你個小鬼頭——」小青無法,只得把麵食一口口吞下肚。
墨思笑得燦若暖陽,眸底閃著狡詐:「青姨總算被我說一回了——」
小青伸手就去擰他粉嘟嘟的臉頰,卻被他偏頭躲過,邊躲邊道:「娘親說,擰多了,會容易流口水的!」真是的,一個男子漢若是流口水,那多影響形象呀!
「不用拿你娘親唬我——」
「青姨,走了,等一下若是辰叔叔來了,發現我們都不在家,會著急的——」付過飯錢,墨思扯著小青就要走。
「墨思,咱們去你娘親那,即使來了,也讓你辰叔叔多等等——」反正,那個男子來了也只是為了見他的心上人,才不會在意他們這對。
「哦。」墨思弱弱的聲音。
小青也不以為意,直接帶著他去找君莫笑。
「娘親——」墨思撲入君莫笑的懷抱,她只得放下手中譜曲,伸手摟住這個小冤家。
「墨思,下來,你娘親等一下就要上場了——」小青笑著道。
「哦。」墨思聽話地爬了下來。
「都吃過了吧?」君莫笑抬眼,看向兩人,見他們點頭,繼續道:「墨思,等一下跟著青姨在這後台邊玩,不要隨意走動。」
見小人兒乖巧地點頭,笑道:「今天娘親會早點回去,你們不用等太久——」
這時,聽見報幕聲,君莫笑這才緩緩朝前台上的一處陰暗角落走了過去。
隨著掌聲響起,序幕拉了開來,一窈窕女子優雅走到台前;一縷琴聲劃破四空,女子也隨著琴音開始翩翩起舞,時急時緩,或熱情如火,或悠然似水。
後台的墨思瞅瞅小青,道:「青姨,是娘親在彈琴麼?」
見小青點頭,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她:「我可不可以學?」
「你晚上去問問你娘親,她答應就可以。」
前台,各處包廂爆滿,紛紛凝神看著舞台上那抹艷麗身影;只有一處,某人的眼神卻是緊緊盯著舞台處那陰暗的角落,心中既驚喜又難受。
「少主,怎麼了?」看著他臉上複雜的神情,皇甫淳忍不住問道。
他搖了搖頭,視線卻是一直落在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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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這邊請——」君莫笑正想退下,就見一魁梧身影擋住了去路。
她抬頭,見來人一愣,不由笑道:「這位公子找我何事?」
「呃,在下冒昧打擾,實在不好意思,我家公子有請姑娘一敘——」皇甫淳撓了撓頭,復又恢復平日的爽朗。
君莫笑點頭,見他錯認自己為姑娘也不以為意,只隨著皇甫淳進去一包廂。
進入包廂,只見一藍色錦衫的男子背對著門,視線落在窗外。
「少主,彈琴的姑娘來了——」
見主子點頭,皇甫淳退了開去,並體貼地關好了房門。
一室靜謐,只有縷縷茶香四處繚繞著。
背對著她,她看不清此刻他的表情;只隱隱覺得他渾身散發著冷氣,讓室內的溫度一降再降,她不覺緊了緊衣衫。哎,這個溫潤如玉的青年,不應該是這樣的,到底,是她害了他。
她忍著逃跑的衝動,不動聲色地坐了下來。
他不言,她亦不語。
陽光穿窗而入,讓他週身籠罩著成熟的金色,暖暖的;她甚至想起了他曾經懷抱時的溫度——暖若春風。
時間在沙漏中滴答滴答走著,而他倆依舊沉默,像是在比著各自的忍耐力;終於,一個聲音打破了這片詭異的沉寂:「請問姑娘到這個鎮子過久了?」
「妾身自幼生於斯,長於斯——」君莫笑說謊眼也不眨,自然無比。
上官如玉轉身,看到坐上之人時不由愣了愣,她不是她;片刻,他才道:「在下唐突了,實在過意不去。」
見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失望,她坦然道:「公子不必愧疚,妾身自幼如此過來——」對答如流,更加坐實了上一個謊言。
「姑娘既已成親,請問,夫君何處高就,家中還有何人?」上官如玉盯視著她的眼睛。
君莫笑愣了愣,尷尬道:「這位公子,我與您無親無故,您這問題可有些過了——時候也不早了,一家老小還等著我回去用膳呢。」說完,起身,她朝外走去。
「且慢——」話未落,他已擋在了門邊。
「怎麼?」峨眉挑了挑,她迎視著他的目光。
「在下只想知道,夫人的夫君現下何處?」碩長的身軀,直接靠上了門板,徹底擋了她的去路。
見他不死心,她面露淒淒然,心中卻是惡搞,出聲道:「妾身的夫君,三年前就死了,墳墓就葬在西山亂葬崗的斜對面山頭;怎麼,公子對妾身這一寡婦有興趣?」
「呃,不好,不好意思——」上官如玉聽得她如此言語,不由驚訝,轉而道:「夫人自力更生,實乃眾多女子之榜樣。」
「多謝讚譽,時候也不早了,還望公子讓讓,好讓妾身回家吃飯,也省得家人過於擔心。」君莫笑站於一旁,疏離而恭敬。
「這有些銀兩,望夫人笑納——」上官如玉從懷中一掏,掏出一沓銀票,塞入她的手中。
她馬上推拒了回去:「妾身無功不受祿,還望公子莫要如此——」
見她不收,他只得道:「這是給夫人琴聲的打賞,聽得夫人的琴聲,不負在下今日之行——」
「公子見笑了,妾身的收入自有這花樓提供;這些銀兩,還望公子收回去,否則,妾身只會惶恐不安。」君莫笑扯了扯臉上那黯黑的嘴角,笑得意味深長。
見她如此,他也不好強迫,只得悻悻地收了回去,悻悻地打開房門,好讓她出去;而她,坦然而出,真的頭也沒回;仿若,他真的只是她生命中的過客,過客匆匆,不餘痕跡。
皇甫淳進來,發現自家少主正低頭沉思,忍不住問道:「如何?」
上官如玉搖頭:「不知道,只是琴聲與她的很相像。」
「要不要派個弟兄繼續跟蹤?」皇甫淳的眼底劃過一抹堅毅。
他本想拒絕,後來還是點頭了;或許是感覺吧,即使剛才這位夫人這麼醜,身形也與以前的她變了很大樣,但他仍感覺她就在他的身邊;因為兩人間相處時的感覺似乎與以前同處一室時是相同的。
皇甫淳立即退下吩咐去了,只餘上官如玉一個人處在包廂中,徒有茶香渺渺;他這才想起,她自坐下後,除了與他對話,完全沒有用過任何茶點。
他的心裡忍不住泛起好奇:沒有了夫君,她何以還這麼匆忙著回家?她的家,該是如何?
視線望向窗外,他不由歎息:莫笑呀,五年了,你到底身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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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田羅要外出,所以把兩章並為一章,望親們閱讀愉快,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