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墨如君   第三卷 第三十七章 表白
    天幕湛藍如洗,晴空萬里,朵朵白雲自由自在地漂浮著。

    擁擠的人群,紛紛湧入貼榜的位置;放榜後,幾家歡喜幾家愁。

    「公子,會元是誰?」侍女轉頭問向自家女扮男裝的公主,卻哪有「他」的身影;她著急地在人群中穿梭,依然沒有看見自家主子。

    「公子,你在哪?」聲音帶著哭腔,淹沒在滾滾人流中。

    「公子,你別嚇我——」侍女急匆匆地跑了開去,趕緊跑回宮中搬救兵。

    虎門客棧二樓的雅座中,兩位「男子」對面而坐,一壺酒,幾個小菜,雖簡單,卻清爽。

    外面是熱鬧的,交談聲、碗筷輕撞聲,聲聲入耳;只這一廂,安靜得詭異。

    「怎麼,不說話?」清冷而略略嘲笑的聲音,猶如清泉,卻夾著股寒意,刺激著他人的聽覺。

    「考場上盯了三天,還沒盯夠?」蘇墨的劍眉挑了挑,冷冷地看著對面的「男子」。

    「你知道?」君莫笑詫異地看向他,耳根處開始泛紅;他不是一直埋頭於書案的麼?即使休息,他也從來目不斜視的呀。

    薄唇微抿,轉而扯出一角,他冷笑:「難為了您這千金之軀,竟然能盯視鄙人這麼久——」

    「墨——」心中的稱呼不經意呼出,君莫笑的頭低垂了下去,「你還要嘲笑我麼?」

    他的內心忽地一震,面上卻冷然:「草民高攀不已,望君公子好生把握現在的榮華富貴,以期流芳百世——」

    「哼,不就是看不慣我,想說我喜歡攀權附貴嘛?我看,你是巴不得我遺臭萬年吧!」君莫笑看著他這副德性,不由火大;好不容易偶遇一回,沒想到他卻把氣氛弄得這麼尷尬。

    若不是為了擺脫龍軒辰,「他」何苦拉下臉來求龍軒王賜封?!好吧,「他」承認自己有些自私,不願背負過去的那些人與事;可是,感情最多只算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生活的全部吧?

    若不是上官如玉,「他」還不知自己怎麼餓死在荒郊野外呢;嫁給他,也算報恩吧。

    「蘇墨,我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你管得著麼?」這一次,「他」真的不想忍了;雖然他長得清俊,可他擺著這個冷嘲的臭臉孔給誰看?!

    「就因為他帶你回了一趟芙蓉國,你就巴巴地希望大王賜婚,好與他遠走高飛?」他的神色愈加清冷,面白如紙,「我不管你有沒有記起過去的事,但我告訴你,你既然答應了我,就別想放棄承諾!」

    「我不想跟你說這些——」君莫笑做著深呼吸,「他」實在不願與他爭吵下去。

    「你想告訴我,你倆在異國他鄉暗生情愫、兩情相悅,然後再來龍軒國走走過場,最後,定居芙蓉國?」他的語氣越來越寒,只差凍成冰稜。

    「放肆——」「砰!」

    君莫笑拍案而起,怒意沖沖,直指對面之人:「蘇墨,難道你非得這樣麼?」就不能好好吃一頓飯,好好待一待?即使沒有未來,也可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蘇墨傾身過去,俯視著「他」,冷氣立即聚攏,集中於「他」一人:「君莫笑,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不會留你!但你不把話說清楚,即使以後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依然會把你逮回來!」

    「過去的,為什麼不把它當作過去,而非要跟它過不去?」君莫笑的語氣弱了下來,這樣子的他,真的讓人後怕,再也沒有儒雅,再也沒有溫柔,有的只是冷厲,猶如人性的另一面。

    「我說沒有過去就沒有過去!」鳳眼微瞇,閃著危險的幽光。

    「這不是你!」君莫笑心痛地看著他,他已經鑽入死胡同了。

    「那怎麼樣的是我?說呀——怎麼樣的才是我?你說,你說呀——」他的雙臂大力抖動著「他」瘦削的肩膀,恨不能搖醒「他」,眼裡泛著冷寒,越來越重,越來越深。

    「你在芙蓉國與他人歡笑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我日日心急如焚,生不如死?」

    「放開——」

    「你在辰府做米蟲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時時刻刻擔心著你,擔心得要死?」

    「放手——」

    「你在王宮享受榮華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寢食難安、夜夜難眠?」

    「放開你的手——」

    「你知不知道我是有心的?!」我是有心的,你怎麼捨得我痛徹心扉?!

    「別搖了——」

    「我從來不逼你,可是你幹了什麼?一走,杳無音訊;一回,要嫁與他人婦!」

    「你瘋了?!」見屢次不止,君莫笑大吼一聲,想抽身出來,卻怎麼也掙脫不了他的禁錮,他繼續道,語氣也越寒:「我是瘋了!」

    「你的愛呢,你不是最愛我的嘛?你把它丟到了哪裡?你知不知道它天天在哭泣?它天天在你背後哭泣!」

    「蘇墨,住手!」眼前的人一定是瘋了,否則,「他」怎麼看到他晶瑩的淚珠,溢出眼眶,沿著臉頰,順著下巴,一滴一滴,滴入他的前襟,浸濕著他天青色的衣衫。

    「他」呆呆地看著他,看著那流淌著的顆顆淚珠,晶瑩似無暇的水晶,純淨如晨間的露珠;他,哭了。

    今日的他,不是最應該開心的麼?他是這次春闈的會元呀,第一名吶,他怎麼哭了?

    「你知不知道,它在哭泣,夜夜在黑暗中哭泣!」

    「他」的右手,緩緩伸出,舉起,顫抖著,接住那顆顆往下墜落的珍珠;「他」的心,怎麼疼了?一點,一點,逸出一個小口;漸漸地,擴大,擴大,破了一個大口子,疼意如潮水,洶湧而至,只瞬間,就湮沒著「他」的思緒;眼前,只有這顆顆水晶,珍貴而令「他」心疼。

    「他」想起娘親生前曾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難道這個清俊的男子現在很傷心,所以才會眼淚不斷?

    他在說什麼?移情別戀?愛好美人?見異思遷?喜新厭舊?

    不對,不對,「他」除了他,根本沒愛過誰呀,他怎麼可以說「他」移情別戀呢?

    他已經清瀲無比了好不好,其他男子怎麼也沒有他這麼絕倫,「他」怎麼會喜歡其他的美人呢?

    見異思遷?怎麼可能!若是見異思遷,「他」該早就與上官如玉在一起了!

    喜新厭舊?開玩笑的吧?「他」可是最捨不得拋下自己用過的東西,否則「他」的儲物櫃怎麼有那麼多殘衣斷筆。

    「莫笑,我愛你,我不許你放棄——」  

    伴著呼喚,他的吻猶如懲罰般,不理會「他」的呆愣、「他」的迷茫,狠狠封住了身前「男子」的兩片薄唇;纏綿的吻,仿若要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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