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煙大概知道一些後來的事,三角的戀情,異界的戒律,表面絕情實為無奈的鎮壓,從此白晝原形,黑夜才能為人,永世的孤獨和可望不可及的思念是對她越界之罪的懲罰,那個鎮壓的地方,太陽落山前,人不能犯境,所以塵飛永遠都見不到他娘親真正的模樣,因為只能白天去,他只能看見一隻有著潔白雙翼的雪狐!
可是昨夜,是什麼力量讓易離掙脫鎮壓來這裡救天凡?天凡是沈星的兒子,雖然是有著那麼一層不可抹滅的關係,可也不至於……,而且她是如何得知的?這短短一息間的變幻,如果不是說心早有靈犀,那麼可以用什麼樣的理由,才能合理解釋這一切?難道……當年胡初風的猜測是真的?
看著神緒低落不安的初風,她不忍再讓他心中更添新愁,便不再言語,垂眸望著躺在馬車裡廂的明雪和天凡,得快些送他們去到慈心庵。
隔著簾子,忽聞馬車外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她不語,感覺簾子動了動,轉眸看到掀起隔簾的茅啟撇著眼一副委屈的樣子,「外面真的好冷,我可以進來麼?」孟煙瞪了他一眼,但見他凍得發紅的臉,心中一軟,終是冷著臉輕輕點下了頭。
他即刻進了馬車,欣喜的臉上一雙得意的眼睛狡猾的撇了胡初風一眼,只是此時的胡初風眼睛一直盯著車窗外,根本沒心思去理會他。這傢伙還算是機靈,孟煙一走,他便請來了幽若趕著馬車前來接應,雖然他不識武藝,但是種盅之術卻是無人能敵,偏偏穆子暉又給他的隨從們下令任何人不可欺負他,那另外十八隨從便都是要讓他三分。
自認識了茅啟,孟煙便更是糊塗了,茅啟說她們倆才是前世的情人,自懂事之日起,他便經常做那個跟孟煙一模一樣的夢,但是孟煙卻認定了那為她跳涯的人是胡初風,突然冒出個茅啟,她竟有些不知所措,茅啟對她,有如她對胡初風,只是,茅啟的脾氣是出其的好,好到可以容忍她做任何事,哪怕是為胡初風而做……
去古銅山的路很漫長,儘管胡初風早已通知慈心前來接應,但看著奄奄一息的兩個人,孟煙仍是憂心如焚、坐立不安。
這才是下墓連山的第三天,馬車從碧月灘馳過時已經是傍晚,一直靜坐發呆的胡初風突然起身掀開裡箱的簾子鑽了進去,孟煙怔了怔,隨後跟過去。
當孟煙看到胡初風的眼淚滴在楚修臉上,她突然恍然大悟,心中震憾,忍不住渾身顫抖,難道?原來,她預感的事情是真的,看著楚修包了幾層白紗布卻還是被血染紅的胸口,她不禁感覺到心酸,楚修緩緩睜開眼睛,低低的沉吟著「明兒」,孟煙閉上眼睛,不禁想起那堅毅卓絕的沈塵揚,她心頭感歎,這世間,真有那無私的愛,誰說沈家無情?只要聖名和基業,不憐親情?當年為保聖劍基業的沈星,原來,不是最悲慘的人,最悲慘的人,是易離……和沈塵揚……
馬車緊急停下,胡初風腳下一個不穩,跌倒在楚修身邊,孟煙疾逝出去,一眼便見到了一臉殺氣似要吞噬她們的穆子暉和他身邊的三吳,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股強力便衝來,她猛的被彈開跌落地上,心中大喊不妙,卻又無力動彈,抬眸只見穆子暉右臂一伸,右掌五指微曲,周圍瞬間風起雲湧,一股狂風猛然襲向馬車……
「砰——」的一聲巨響,馬車四分五裂,楚修的身體被狂風捲起,瞬間便飛到穆子暉面前,脖子緊緊鑲進他成勾型的千斤爪中,身體懸空離地,昏沉的他未有絲毫掙扎,無力的眼睛睜開一點縫隙,冷冷的盯著他的……師父!
「放開他,你要幹什麼?」胡初風大喊。
「主人不要。」茅啟驚呼道。
空氣瞬間凝滯,孟煙只覺得耳邊似有骨胳碎裂的聲音,心似快要跳出來,待心緒清晰,眼眸也清晰時,卻見穆子暉的右臂上,搭了一隻纖瘦修長的手,那是吳言,他沒有用內力,只是靜靜的看著穆子暉,似用心在與他交談,勸熄他心中的怒火,孟煙感覺,身邊的殺氣開始漸漸熄滅……
只是……當楚修的腳尖剛剛著地時,孟煙又感覺身後襲來一股殺氣,頭尚未轉過去,一道熾光便如破空閃電般劃向穆子暉,未等穆子暉動手,他身邊的三個隨從已經比他更快一步使出破風掌抵擋劍氣,這就是十八隨從的特點,任何危機時刻,他們都是最先保護穆子暉安全的人,有時候甚至比他自己還快。
一把空輪劍在半空劃風揮舞,與三吳的破風掌所發勁力相持,發出一道道金光,仰頭觀戰的孟煙漸漸寬了些心,因為沈塵揚的空輪劍法大有進步,三吳居然快不是他的對手,這些年的隱退,果然是有些作用。
而胡初風卻知道,穆子暉的十九隨從技能是各有千秋,武藝最厲害的是八卦雙雄,而三吳最擅長的是五行八卦之術,如果對陣較量,沈塵揚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但這樣突然襲擊,單純的打鬥,他們三人卻不一定能勝得過沈塵揚那精湛的空輪劍法。
只是她的心又馬上提了起來,因為七樂和雙野來了,未待他們出手,穆子暉已縱身躍起,輕喝一聲「退下。」三吳即刻退開,「塵揚——」胡初風開始擔心起來,沈塵揚絕對不是穆子暉的對手。
只是……穆子暉剛剛揮動的雙臂突然軟下,頭猛然後仰,發出一種恐怖的狂嘯之聲,像命臨絕的狂龍在慘叫,一時間,天際瞬間暗沉下來,黑夜像暴雨前的烏雲般來得那麼急驟,在眾人的震憾中,穆子暉眼角那一縷驚憾尚未來得及掩去,人便失重墜了下來……
「主人——」眾隨從震驚,孟煙和胡初風也驚愕無比,沈塵揚疾速收劍,躍落地下,先扶起楚修,轉頭再去看被眾隨從接住,開始七孔流血的穆子暉……
孟煙驚得目瞪口呆,她覺得這幾天突如奇來的一切怎麼如此不可思議,穆子暉的舊病突然復發,也讓他的隨從們一時驚惶失措,只有吳言稍顯冷靜些,點住了他的血脈,「修兒,修兒——」身後沈塵揚淒慘的狂吼聲響徹雲霄——
「啊,怎麼會如此?怎麼會如此?方纔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斷了氣??」胡初風面如死灰,手足無措的喃喃自語,更讓孟煙……身如世界末日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