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趙雄喘著粗氣,感覺頭昏目眩,待稍稍清新些時,抬眸卻望見趙爭平靜的臉,和略有些擔憂的眸光,還有坐在一邊永遠處變不驚的穆子暉,和他身側的雙野,身後的三吳。
「沒事吧!」子暉眼睛望著石盤上的棋,伸手取一枚黑子:「過來坐下。」趙雄這才發覺自己竟坐在地下,滿頭大汗,十分狼狽的樣子,趕緊爬起來坐到子暉對面。
「十八個人當中,你最仁慈正義,所以當初,選擇讓你當五千少將首領,和後來的御品將軍,娶了藍晶,是好是壞,你自己掂量把握,離我遠點……你才能安然自保。」把手中黑字放在一個極不顯眼的位置,穆子暉抬眸望著他,面上表情依然淡漠:「上次在飄雲閣已經說過,你安份當自己的御品將軍,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理,今次來,什麼事?」
「主人,我……」
趙爭送趙雄出倚龍居時,轉身離去那刻留下了一句話:「隱退的四人……很快要復出了。」
……
旋峰林內,熾血鐵心武德大賽現場,地上又倒下一片重傷的武士,輕的殘廢,重的已奄奄一息,痛苦的躺在潮濕的泥土中,身上流出的鮮血順著地上淺積的雨水向四周漫延,幾個士兵把重傷者小心翼翼的抬走,半空中飛躍而起的三個人影正打得火熱,勝負難分。
手持短劍的灰衣男子牙關緊咬,面上隱著幾分憤怒,似有一條赤印若隱若現於眉間,劍鋒所到之處熾光眩目。
紫袍少年手持長劍,劍身似有一條青龍纏繞,寒氣泌人,面對如此強勢對手仍是處變不驚,冷靜應戰。
另一青衣少年身形嬌小,唇紅齒白,眉清目秀,手中染著鮮血的玄鐵鏈帶著一股陰冷靈氣,隨他心所欲,騰空飛躍於頭頂,霸氣十足,面上神情清傲,眉間帶有幾分不屑,出招陰狠凌厲,地上那些重傷勇士便是他的傑作。
那青衣少年躍上雨柱頂端,雨印錦囊觸手可及,而他卻視而不見,顧清右掌推風而動,卻感應到趙雄心音傳語:「時機未到,等等。」當即便收回掌風,拭目以待。
青衣少年臂上纏繞的玄鐵鏈在他頭上騰空飛舞,掃一眼躍在旌旗上的明陽和落在戰鼓上的司空久,挑眉冷笑道:「你們二人束手就擒,我便放你們一命,省得浪費我時間。」
「狂妄,武場比賽,雖為功名,卻是點到為止,你如此心狠手辣,根本不配做大楚的將軍,即使你拿了雨印錦囊,我司空久亦不能容你。」司空久冷眉煞目。
「哼,什麼風翼,雨翼,水翼,我都唾手可得,你是什麼人,向來只有我容不下別人,由得你容不容我?」
「大言不慚!」明陽冷喝道。
「這小子我甚是看不慣,明陽,是英雄的話就先歇著,我司空久要單獨會會他。」
司空久持劍指向那青衣少年,運氣凝神,心劍合一,目露寒光!
「哼,看招。」玄鐵鏈即刻化為一條青色巨蟒,直衝司空久而來,速度快如疾風,眼看便要纏上司空久的頸脖,旁邊看的人均感到毛骨悚然,然司空久卻面不改色,縱身躍起,短劍在掌前旋轉,越轉越快,乍一看去,似是一個銀輪,玄鐵鏈直追而來,司空久雙腿騰空展開,右手一揮,轉成銀輪的短劍旋飛而去,擋住直追而來的玄鐵鏈,「咯吱——」只聽幾聲刺耳的磨擦聲,幾截斷鏈便陸陸續續落到地上。
「豈有此理。」那青衣少年見玄鐵鏈居然生生被短劍銀輪磨斷了幾截,眉頭一冷,力運於臂,旋轉揮動,玄鐵鏈即揮成一輪烈日,只見他縱身躍起,夾著急風襲向司空久,司空久此時已躍於地面,仰頭見那輪烈日襲來,雙腳蹬地,雙手揮動,短劍銀輪便隨著他掌風向青衣少年襲去,明陽仔細盯著司空久蹬地那一腳,地上仍是原樣,似無動靜,卻……
短劍銀輪似是一個夾著銀光的小小圓月,而玄鐵鏈此時卻似是一輪熾目的龐大烈日,烈日瞬間吞噬圓月,眼看便要連司空久一併吞噬,卻忽見他身子連旋幾圈,避開那輪烈日,然後縱身躍至青衣少年身後,同時雙掌合十展開一推,一股凌厲的掌風便突襲而去——
青衣少年轉身棄鏈以掌而對,乍看兩人似乎內功不相上下,難分勝負,而此時,明陽卻直接從旌旗上躍至一旁地上,方才打了接近二個時辰難分勝負,現在居然一柱香時間便勝出,深藏不露,司空久?眼睛一閉,便聽「轟隆」聲響起……
瞬息萬變,全場嘩然,皇台上坐在太宣王身側的韓復生猛的起身,看著武場上那坍塌的大坑,眉頭一皺,「天生。」韓復生衝下台去,未走近,眾人便見坑內一青影沖天而飛,司空久正捲起一角衣襟擦拭著手中短劍,抬眼間,卻是愣了愣,那沖天而飛披頭散髮滿身狼狽的青影……竟是一女子。
「我殺了你。」看著那女子向他撲過來,司空久竟是瞪大著眼睛,愣住了。
「天生。」韓復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早點說你是女人,我會手下留情的,我不打女人的。」
「撲——」楚韋聽到司空久說出這句話,剛喝到嘴裡的茶便噴了出來……
「哈哈……」太宣王朗聲大笑:「好了,結果已出,你們三人不分上下,明日後再來奪三翼錦囊吧,光武藝好可不行哦,到時就是看誰更機智、靈敏,搶到哪個錦囊便預定哪個將位,進入下輪考驗。」
……
進京城的這天,天上下了一場大雨,接近傍晚才停,天凡站在客棧二樓,打開窗呼吸一口清新空氣,昏沉黑暗的天空似被雨水洗清了,終於露出一抹淡淡的白色,「修兒,來,陪舅舅下盤棋!」
聚英客棧,二樓上房,沈塵揚與楚天凡正在對奕,「落子時謹慎小心,佈局時點滴不漏,遇敵時敵動我不動,巧設伏陣,再迎頭痛擊,被困時嚴守陣地,決不鋌而走險,再聲東擊西,將計就計,修兒,你果然非池中物,才教了你七日,你的棋藝便已達到這種境地,如此資質過人,將來必成大器。」沈塵揚笑逐顏開,重新揀起棋盤上的白子:「再來一盤。」
「怎麼舅舅說的仿似在行軍打仗般。」
「棋盤可定天下,修兒,這下棋,意義非同小可,從你下棋的行勢來看,你潛意識裡,是一個性情穩重心思謹密之人,為何平日遇事卻是如此急燥?記住,無論處事亦或是習武,便要像你下棋這樣,謹慎小心,出奇制勝。」
「是,修兒明白。」
「師父。」敖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進來。」沈塵揚斂笑起身,神情瞬間變得嚴肅,敖融走進來附在沈塵揚耳邊說了幾句話,走出去時意味深長的望了天凡一眼。
「修兒,你認為塵飛的現狀如何?」
「塵飛?堂兄似乎繼承了舅舅的優良傳統,幾乎是個完美的人。」天凡在說這句話時眼眸垂下,心中略過明雪的影子,和臨別時她那句話,不禁微微一歎。
「不用煩憂,你資質過人,相信不用多久便會同他一樣的。」沈塵揚以為他是在拿自己與塵飛比較,才心有隱慮,不禁拍拍他的手背:「修兒,不要沾上宮延,不要沾上江山爵位,那會讓你雙手沾滿血腥,也會讓你身不由已,如若讓你歸隱江湖,我知你定會心有不甘,又太可惜了你非凡的資質,所以,做一個笑嘯江湖的遊俠可好?像塵飛那樣?心懷天下,為百姓請命,不必爭名奪利,卻會名垂千古,可好?」
天凡抬眸望著他,心中竟是百般滋味、複雜非常,半晌,他忽然道:「我,我想見見韋叔。」
……許多年以後,當那個人坐在龍椅上想起沈塵揚這段話,真的想回到從前,想回到當時,他一定撇開腦中沈塵飛和明雪的影子,不與沈塵飛相比,深深的點頭答應:「好的,舅舅,我答應你,做一個心懷天下的遊俠。」只是,那時間可以倒轉麼?那往事……能再回頭麼?
……
遠離皇宮三丈之距,望著那巍峨的城牆,金碧輝煌的宮殿,天凡有些望而卻步,勒馬停住,馬蹄在原地打轉,發出「達達」的聲音,他移眸望著沈塵揚,神情凝重。
「走吧,既然聖上已經知道你回來,已是避無可避了。」沈塵揚的話中有著無奈,本想暗中通知楚韋前去一聚,卻得來太宣王召見的擬旨,並指明要見楚修,看來他又有進展了,眼線密佈如此滴水不漏,聖劍,能在這亂世中安然自處麼?
下馬,踏步而行,沈塵揚望著似有些猶疑的天凡,心頭一歎,不禁想再問一次昨日那個問題,卻終是未能說出口,順其自然吧,每個人的人生路,皆是由他自己一步一步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