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低下頭,看著地板。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對婉婉說,甚至他還有一點點期待婉婉會回到自己身邊,但是那只是期待,他們的婚姻一年前就已經畫上句號了。
一年的時間改變的東西很多很多,包括他自己,也改變了很多。
他從兜裡掏出來一個白色的精緻的盒子,那是一個戒指盒,裡面放著一枚寶藍色的鑽戒,這是他曾經像婉婉求婚的戒指,很漂亮的一枚鑽戒。
他記得他給婉婉戴上這枚戒指的時候,對婉婉說過一句話,他說若是戒指弄丟了,他就不要她了。
然而三年,婉婉戴這枚戒指戴了三年,她沒有把戒指弄丟,但是他卻是弄丟了他的愛情,他的妻子,甚至他的家。
顫抖的手伸了出去,蘇諾撇嘴一笑。
「婉婉,這個送給你。」他緊緊地盯著手中的那枚鑽戒,只說了簡單的一句話,若是求婚後頭應該加上「嫁給我」這三個字,然而,他已經沒有資格說這三個字了。
夏沁婉看到了蘇諾手中的東西,她愣住,眼睛裡漾著疑惑的光,然而心卻是更痛了。
那是她戴了三年的戒指,去年六月份因為蘇諾要離婚,她把戒指還給了他,他以為蘇諾會把這枚很值錢的戒指送給梁小冉的,沒想到他還留著。
「收下,好嗎?」
手抖得更加厲害了,蘇諾扭頭,他的眼眶裡已經盈滿了淚水,他不想婉婉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他能為她做的太少太少了。
三年,他們曾經做過三年的夫妻,可他卻沒有一天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他好恨自己,那麼長的時間,他怎麼就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心了,而且他從來都沒有給過婉婉幸福的生活,他傷害了她三年,讓她每天過得提心吊膽、生不如死。
「嗯,我留下。」夏沁婉顫抖著手接過蘇諾遞過來的那枚戒指。
當然她只是留下它,畢竟這個東西見證了她和蘇諾三年的婚姻,以後她會戴上另外的戒指,只希望她下一次戴上戒指的時候,可以戴一輩子。
手頭空了。
蘇諾醒了一下鼻子,嘴角露出了複雜的一抹笑容。
「婉婉,我能問你個事嗎?」他沉聲說,聲音突然變得沙啞起來。
「嗯,你問吧。」夏沁婉咬了咬薄唇,臉上的表情同樣很複雜。
她看著那枚熟悉的戒指,淚水很不爭氣的又滾落下來,濕透了她那張有些蒼白的臉。物是人非,三年前,她第一次看到這枚戒指的時候,激動得差點兒從輪椅上摔下來,但是現在她看到這東西,卻是有痛徹心扉的感覺。
蘇諾揚起頭看了看大廳裡的水晶燈,落寞和愧疚在他墨黑色的眼眸中流轉。
「婉婉,可以告訴我那個孩子為什麼沒有了嗎?」他小聲的問,頭扭了回去,重新看著夏沁婉。
婉婉沒有跟自己說實話,她說孩子是她去流掉的,可是他問了李醫生,醫生說孩子是在夏沁婉去醫院前就流掉了的,是外因所致流產,不是婉婉自己要流掉孩子,而且他也明白,婉婉不可能會去流掉孩子。
夏沁婉怔住。她將頭低了下去,眼睛很不自然地盯著蘇諾的腳看。
不一會兒,她的腦子裡浮現了當時那一幕。
那天是去年的7月6號,他和蘇諾結婚三週年的紀念日,那天晚上她一直睡不著,轉轉反側,後來蘇諾來了,他一進門就罵了自己,還甩了自己一記耳光,她被當場甩在了地上,蘇諾說自己害死了她和梁小冉的孩子,她說沒有,可是蘇諾不相信,他狠狠地踹了自己一腳,穿著一雙黑色的皮鞋踹的,那個孩子就是那樣死了。
「婉婉……」
蘇諾也低下了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夏沁婉,在看到婉婉一直盯著自己的腳看後,他的心終於裂開了,被切成了兩半一樣。
他撇嘴,嘴角掛上了一抹嘲諷的笑容,而他的嘴唇卻是慘白的,幾乎要和他的皮膚呈一樣的顏色。
原來是真的,他的腳,原來那殺死他和婉婉另外一個孩子的武器真的就是自己的腳。
他記得那一天他打了婉婉,甩了她一記耳光,還踹了她一腳,踹的準確位置他不清楚,但是他記得他踹的是肚子,踹完後,婉婉就用手撫著小腹的地方,臉色很難看,好似很害怕很害怕。
緊握的拳頭狠狠地捶向了自己的右腳,一拳又一拳。
蘇諾齜牙,此刻他恨不得親手剁了自己的這雙腳。
那是他的孩子啊,他竟然踹死了自己的孩子,那個孩子都沒有叫自己一聲爸爸就死了。
「寶寶……」蘇諾突然哭出來聲音,「爸爸對不起你啊,爸爸怎麼可以踹了,怎麼可以……」
「蘇諾……」夏沁婉這才回過神來。他拉住蘇諾的手,不讓他再亂舞拳頭了。
「不是的,蘇諾,那個孩子不是你踹死的,是我起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然後才導致孩子流掉的,和你沒有關係的。」
夏沁婉趕緊解釋著,關於這件事,她一直都不希望蘇諾知道的,那樣太殘忍了,她不希望蘇諾傷心難過,她只想他過得好好的。
然而夏沁婉的解釋卻是讓蘇諾苦笑了出來。
他突然站了起來,手捶向了自己的胸口。很用力地捶,捶到自己的心麻木為止。
撞到桌角,呵呵……婉婉為什麼要編個這樣的理由了,那棟公寓裡的桌子明明是圓桌,哪兒有桌角。
心已經痛到無法感覺了,蘇諾邁開了步子,他看著前方的樓道,目光呆呆的,像是個被掏走了魂的人。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虎毒不食子,他卻是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他是這樣一個惡毒的人,他有什麼資格去求別人原諒自己了,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蘇諾……等等……」夏沁婉緊隨上去,但是蘇諾卻沒有回頭了,他只是一步步地朝前走,在走到樓下的時候,小宣突然跑了出來。
「爹地,你明天把玩具車送過來哦,這兒沒有玩具。」小宣扯了扯爹地的褲腳,有些撒嬌地說,然而他沒有看到,他高大的父親,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蘇諾拉開了小宣的手,重重地嗯了一聲,然後他走了,走的時候連頭都不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