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花辭【全本】 番外卷 番外二
    不覺一夢惹相思,憂心慘慘更癡癡。

    恨春只緣春歸早,悲秋豈為秋來遲?

    白色的窗紗輕盈飄逸,晚風悠然,帶著雅致的茉            莉             花香,在屋子裡慢慢散開。

    有些模糊的壓迫感在緩緩的靠近,讓睡夢中的花語不適的翻了一個身。面上一暖,人已乍然清醒。本能的尖叫出聲,卻被覆上的唇舌吞取了所有的驚詫和慌亂。

    被單下的雙手本能的推拒著靠近的壓迫和強索,卻在下一秒,被猛力固定在頭的兩側。手指抽緊,屈膝上頂,卻被對手早一步緊緊壓制住身體,失去了反抗的先機。

    抓握的手指因為反抗而加大了禁錮的力度,唇舌間的索取強硬的泛起疼痛。猛力的咬合,竄進的舌卻已洞悉先機的早一步滑出了情欲的誘惑。

    “漣漪,你還是象小豹子一樣。”簡風亦的唇就抵在花語的唇上,氣息溫暖,眉稍眼角卻有難掩的疲憊。要等這個機會相當的不易。如果不是讓人在“東靖盟”的場子放了東西,引了警察去鬧場,把耿於懷掉開,就算混進了“耿宅”也很難靠近漣漪的身邊。就算如此,還要麻煩的讓李力去纏住刑離,自己才有了這個靠近的機會。

    “簡風亦。”失措只是轉瞬,掙扎在看清襲擊者時,撤去了反抗的力道。他居然還敢來。

    “漣漪,你可知道當我知道你沒死的時候,有多高興。”晶亮的眼眸在暗夜裡閃動著一抹明亮,頹然的下巴上居然有著泛青的胡渣。有那麼一秒,花語無法相信這是那個一貫狡黠陰沉,善於算計的“蟒幫”幫主簡風亦。他的樣子居然在疲憊中透著狼狽和煎熬。

    “你……先起來。”緩聲要求,花語眉眼輕舒,看不出更多的情緒。

    壓制的身體緩緩的移開了一些距離,卻在花語沒有防備的時刻開口輕喚:

    “花語。”

    花語眉梢輕挑,並沒有回應出聲。簡風亦看著花語眼內一閃而過的惶然,卻已慘然笑出了聲。幽晚果然騙了他。她不但騙他說花語已死,甚至還莫名其妙的救了耿於懷,又給花語解了音惑,她究竟是在做什麼?她到底還有多少事是瞞著自己的。

    “你既然已經想起了以前,那沒有必要繼續演戲。”禁錮還是松開了,隱忍的怒意從半坐起的身子裡一點一點向外滲出。手掌輕移巧妙的壓住了覆住花語身子的被單一角,不讓花語能完全坐起身子。她躺著,他坐著,似乎這樣的對峙才能給他繼續下去的勇氣。

    淡然一笑,花語雖然不太明白自己是哪裡出了錯,讓簡風亦知道了自己已想起以前的事,卻深深明白一點,簡風亦並不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有了記憶,否則不會在初見時喚她“漣漪”。那麼此刻簡風亦來,又是什麼目的?幽晚雖然幫她解了“音惑”,可是從剛才看,簡風亦顯然在來之前並不知道自己的情況。那麼他們之間並沒有適當的溝通,這又是為什麼?據她所知,簡風亦和幽晚應該是一路人才對。

    腦子裡轉瞬閃過千千萬萬種可能,猜測還是推斷,似乎都無法輕易理出頭緒。可是花語卻依舊在嘴角掛著那無害的淡然的一抹微笑。

    微笑!

    ∼總是能讓對手放松對自己的戒備!

    盡量讓自己緊繃的身子放松,盡量讓自己敵對的情緒放軟。他們已不是第一次交手,她太清楚這樣的時刻應該怎樣收斂怒意和恐慌。

    敵不動,我不動。

    他看她的眼神雖然有些暗藏的怒意,可是聚散間又透出一些懊惱和疼痛。

    他,對她只怕沒有太多的惡意。如果記憶中沒有偏差,他對她只怕亦有幾分或真或假的情意。而這也許就是此刻她能利用的唯一籌碼。而這籌碼亦是寶劍雙鋒,一個不慎,只怕亦會傷了自己。

    安靜的躺回柔軟的床榻,淺淺的微笑,眼神不再閃躲。他們之間距離太近,只怕冒然反抗或呼喊對自己並沒有太多的勝算。他既然能夠走進這間臥室,只怕刑離已被他用其他法子支開了。而耿於懷?早先有電話把他喚走,此刻想來難保不是他的算計。既然籌謀已久,那她的掙扎和呼喊只怕對於他亦是沒有太大威脅。

    “簡風亦,你為何來?”他壓住了被單一角,她卻不能束手待斃,身子往另一個方向挪動了一個角度,卻在移動的初始被簡風亦的另一只手壓住了逃離的角度。他冷眼看她,她燦然微笑,嘴角溫軟,眉梢輕揚。對於這刻意的壓迫仿似並不在意。

    “安分一點,否則我寧可讓你睡著和我離開。”原本只是五分猜測,五分試探,在看到花語那魅惑的輕笑,五分猜測已變成了十分。他的漣漪永不會用這樣的神態和自己說話。明明防備,卻刻意柔軟。

    “你想帶我走?”花語不想讓自己的情緒過於波動,可是在聽到這樣的答案時,卻依舊蹙起了眉頭,手下意識的朝枕頭下摸去。

    那裡有一把耿於懷今天臨走時給她備的“掌心雷”。

    “花語,你既然有了過去的記憶,不會忘記了你的丈夫應該是我吧。”邪肆的眼裡,有著一抹戲謔而冷厲的笑,笑的冰冷,隱隱透著一絲絕望。修長的手指輕輕轉正花語的臉龐。指腹觸在柔軟的紅唇上,剎時成了思念的煎熬。以為失去了,所以痛徹心扉;以為得到了,卻已無力挽回。

    他和她似乎從不是天生的情侶,只是在爭斗中,上帝和自己看的一個玩笑。

    “沒有。”出乎意料的,花語居然神態平靜的輕聲回應。身體微側,已換了另一只手去枕下繼續摸索。

    明明放在了枕頭下了,為何此刻卻沒有摸到。

    半吊起眉頭,簡風亦安靜的看著花語在自己面前一心兩用。她的把戲在他面前不值一提。她的反應卻如芒刺根根刺進了心窩。枕頭下有她防備的武器,面龐上有她粉飾太平的微笑。這就是她對他的態度。

    ∼算計著,防備著,窺視著細小的破綻,然後放出致命的一擊。

    漣漪!

    狠狠閉眼,懊惱的悔意讓簡風亦失去了最後睜眼的勇氣。如果當時不讓漣漪來殺耿於懷,那是不是最少可以留住那張只對著自己才微笑的臉。如果當時自己沒有被妒忌沖昏了頭,耐心一些讓漣漪對自己日久生情,那此刻是不是不用面對防備疏離帶著殺意的花語。

    額頭處在下一秒抵住了一點冰冷的寒涼,明明只是一點,卻在轉瞬一口一口吞噬了全身的溫暖。

    ∼原來這就是花語在枕頭下摸索了半晌的武器。

    霍然睜開了雙眼,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花語手掌中一柄小巧的“掌心雷”緊緊抵在了自己緊蹙的眉宇間。手指用力,“掌心雷”的槍口已迫使簡風亦不得不後讓了一些距離。

    “起身!”花語命令的開口,嘴角含笑,卻是冷然而仇恨的笑。

    是他殺了她的孩子,是他讓她在失去記憶的時候,用“青”傷了她寧可失了性命亦不願意去傷害的人,亦是他逼迫耿於懷和自己去承受那些本不該有的阻擾。

    痛恨!

    ∼龐同德讓她學會了恨,簡風亦卻讓她學會了痛。

    “你要殺你的丈夫嗎?”簡風亦笑的淒然,心在一寸一寸龜裂出猙獰的傷痕。卻不得不逼自己依舊微笑著面對那滿是殺意的雙眸。

    “是啊!你是我的丈夫。”開口吐出的字眼帶著疼痛,卻越說越輕,呢喃中仿佛情人的耳語。每個劃過舌尖的字眼卻帶著劇毒的刺:“可是,一個死人卻不能再用這個身份禁錮我的自由。”

    “為了這個要殺我嗎?”挑眉輕笑,簡風亦的手指卻緩緩的抬起作勢要撫觸花語的臉頰。卻被花語一手擋開,握著“掌心雷”的手更向前推進了幾分。似在警告簡風亦不要再妄自試探她防守的底線。

    “現在似乎應該由我來說你剛才的話,你應該安分一些,我認識你,我手裡的槍似乎並不知道你是我的丈夫。”冷聲的警告著,躺倒的身子終於因為簡風亦的被迫退離而緩緩可以半坐而起。

    簡風亦微微垂眸,眼光掃過抵在自己眉心的“掌心雷”。雙手緩緩抬起,做出投降之姿。卻在花語抽腿要立起身時,霍然發動攻擊。修長的手指捏握住花語使力的虎口,輕輕一個後折,已背轉了花語的整條右臂。

    才立起的身子就算早有防備,亦在力度上失了先機。腕上一痛,“掌心雷”就算使力捏握在了手中,沒有被強制奪走。手腕卻被生生反折,槍口抵在了自己的後腰上。

    “老婆,你說錯了一句話知道嗎?是你不想認我,可是你的槍卻是認識我的。”簡風亦癡然的笑,嘴角卻泛著苦澀。他和她終是走到了這一步。

    “你手上這把‘掌心雷’是今年年初才上市的“勃朗寧M2007A袖珍手槍”,全槍四英寸,比市面上的“勃朗寧M1906袖珍手槍”要更短更輕,更據有隱蔽性,可是很可惜因為太小了,卻只能裝一枚子彈而已。你猜如果你現在不顧一切扣動扳機,傷的是我還是你?”調笑的戲謔自舌尖吐出,心底的悲涼卻大片大片的滲透出冰霜寒意。

    回不去了,劍拔弩張的生死仇恨,他就算是如何的悔不當初,亦無法再回到圖盧茲笑擁漣漪步游長街的日子。

    手上更用了幾分力,想強制的讓花語放手掌中的槍支,卻在看到花語額前冒起疼痛的冷汗時,不自覺的減了幾分力。

    “松手。”知道她強硬而倔強,不硬下心腸,根本無法壓制她的氣勢,可是她身體疼痛的輕顫卻依舊讓他無法狠下心來折斷她的手骨。只能一味用言語威脅。

    可是花語不是柔軟而低眉順目的女子,花語不是疼痛到極致就會服軟松手的女子。有了可依仗、可利用的前提。簡風亦的話對她而言更多的只怕亦只是言語上的威脅而已,再難有實質上的傷害。

    “簡風亦,你要麼扭斷我的手,要麼此刻就殺了我。如果還想讓我跟你走,只怕你要失望了。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威脅於懷。”

    威脅?

    簡風亦微微瞇起了雙眼,她怎麼那麼肯定自己做的一切就只是威脅和利用。

    “花語,你就那麼肯定我對你除了利用再沒有其他?”

    一字一句的問,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卻因為龜裂的傷痕慢慢疼出蒼白的痕跡。愛情和動心如此美麗,為何此刻卻只剩疼痛和碎裂。

    “你要和我說愛情嗎?”花語不屑的嘲笑,眼角眉梢連偽裝的平和都不再願意。“簡風亦,你不了解你自己嗎?你當時娶我是因為愛嗎?如果不是因為我騙你我是‘東靖盟’的朱雀,而你又被‘東靖盟’逼的走投無路,急於尋找一個緩和的橋梁,你會放棄龐雅媛?轉而想借我拉近和‘東靖盟’的關系嗎?你還要說你愛上了我嗎?好吧,就算你愛了,你卻讓中了‘音惑’的我去刺殺於懷,你難道以為憑我的功夫能對於懷照成傷害嗎?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嗎?因為愛,所以利用;因為愛,所以殺戮?簡風亦,在我失去記憶的時候,你對我做了什麼你自己最清楚。此刻你來帶我走的目的,你還要說是因為愛我嗎?”

    簡風亦的身子漸漸僵硬,四肢仿佛冬夜赤裸,迅速的凝成了冰霜,連舌頭也仿佛失去了溫度,再也找不到反駁的力氣。

    花語的話是實話,因為是實話所以他無從反駁。

    她和他的開始的確是從利益的算計開始,為了平衡失誤的選擇,所以逼迫她嫁予自己,因為想從她的身上獲得自己想要的籌碼,所以放下了心防刻意的靠近。可是誰也沒想到接近的後面有了心的動蕩,誰也沒料到自己冠冕堂皇的利益後,有了私心的期待和占有。

    愛!

    一直警告自己要遠離的東西,一旦靠近的確是萬劫不復。

    花語與自己落崖之後,幽晚無數次的要求,要利用花語去進行刺殺耿於懷的計劃。可是因為珍惜,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拒絕,甚至為了躲避幽晚的糾纏和暗算,毅然帶著花語去了圖盧茲。可是他的付出在這一刻卻全成了笑話。只因為一時的沖動和妒忌,把花語推上了生死的風口浪尖,所以他只能在此刻眼睜睜的看著離他最近的幸福一步一步遠離;看著原本愛入骨髓的女子,用盡一生的恨意對自己徹底的仇視。

    邪肆的眼裡慢慢蕩出蒼白的笑意,黯黑的眼瞳卻已無力掩飾荒漠般的寒涼和悲愴。凝睇著眼前朝思暮想的臉龐,心裡的苦卻麻木不了撕裂的疼痛。

    什麼是有口難言?

    什麼是有心無力?

    她還需要他的解釋嗎?她還會聽他的解釋嗎?

    不!

    她對他除了仇恨,再不剩其他。反扣的手指無意識的松了力度,心裡那帶著綠意的葛籐終於轟然陷落在蒼白的泥土裡。

    “簡風亦!你今日如此對我,他日一定亦有女子徹底傷你百倍。”晚風中簡如臨死的詛咒仿佛又在耳側響起。他當時是如此的篤定一生的絕情絕愛,利益當頭。此刻卻生生被花語的一字一句撕裂粉碎。

    痛!

    明明身體上沒有傷痕,卻仿佛全身被凌遲的生刮了血肉。

    “啪!”尖銳的鳴響乍然劃破暗夜的靜謐,茉               莉幽雅的柔香裡混進一絲火藥的氣息。

    有些木然的抬頭,印入眼底的確是花語手握“掌心雷”的冷然面龐。

    她開槍了?

    腦子裡模糊的閃過一絲念想。微微蹙起眉頭,身體卻沒有乍然疼痛的感覺。是因為全身已痛到了極致,所以肉體已經麻木了嗎?

    簡風亦慘然輕笑,低頭在自己的身體上細細掃過一遍,看到衣服下擺漸漸滴落的猩紅才給了自己中槍的肯定答案。

    開槍了!

    ∼花語如此的痛恨著自己,開槍自是必然的結果。

    可是為何身體沒有疼痛,只是心髒處一陣一陣悶悶的燒灼起火一般的熾烈。好熱!真的好熱!仿佛一團燃燒到極致的火,生生要把他燒成了灰燼。

    而自己仿似那撲火的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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