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很安靜。
男子半靠著坐在落地窗旁的牆壁上,一隻腳屈起,一隻腳舒展著,一隻手很隨意的放在屈起的膝蓋上,另一隻手被一個女子用測壓器裹好,正準備測壓。落地窗斜對面的沙發上坐著一名看上去二十多歲,身著綠色毛衣白色長身呢子裙的女子。
正是冬末,積雪消融,卻比正季的溫度更低了幾分。可是男子的臉冰冷淡漠的讓人看了卻寧可此刻未處同室。
相反,綠衣女子的臉卻彷彿雪裡盛放的寒梅,在半透明的白皙皮膚下,滲著淡淡的暖紅。斜斜飛起的眉眼嫵媚嬌艷,眼光似有意似無意的瞟著對面的男子,眼瞳一明一暗的閃爍著,有些盤算,有些精明,帶幾分猜測,攜幾分玩味。嘴角含笑,卻又仿似譏諷。身子很隨意的靠在沙發裡,修長的腿在白色的呢子裙下交疊出美麗的裙線。儘管是坐著,卻也能想像如果站立起會是怎樣的風姿卓越,華彩凝露。
她盯著他看了半晌,負責給他檢查身體的特護走了。他不動,亦不看她。她就繼續盯著他看,又是半響。他依舊不理,眼睛看著窗外,似乎室內只有他一人而已。
她輕輕的加深唇角的弧度,一隻手撐起下巴,一隻手輕輕敲擊著沙發的皮革扶手。他雖不想理她,卻要趕她走也不容易。只因為這是她的家,而非他的。
偏偏此刻他無處可去。
手指敲擊扶手的聲音很小,可是也許室內太靜,居然聲聲清晰,緩緩的有了節奏,有了韻律,彷彿在歌唱,彷彿女子低喃細語。
男子的眉頭終於皺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厭惡。放在膝蓋上的手輕輕抬起,指節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擊打身旁的玻璃窗,節奏緩慢悠長,每一次敲擊卻恰恰是敲在女子手指韻律的節奏前,連續著破了女子七、八個拍子,女子吊眉,眼睛卻閉了起來,收斂了心神,手指的力度更強了幾分,卻還是在每次手指擊落前被對方的敲擊搶先敲下,手一滑和諧的節奏一指落空,下面的旋律如急雨直下,聲聲急驟,聲音不大卻帶著雷霆之勢要吞噬那單薄而綿長的指音。
須彌,綠衣女子的臉已泛起不尋常紅暈,呼吸漸漸急促,彷彿被手捏住了喉嚨一般。手指敲擊的力度漸弱,突然一抬腳使力的踹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玻璃茶几應聲翻到。敲擊聲也啞然而止。張口大大的喘著氣,她才發現原來「音惑」的功夫,他已比她想像的要強很多。
男子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一臉的默然只是瞅著窗外怔怔的出神。窗外的冰凌子正在融化,晶瑩剔透如水晶一般的無暇無塵,溢出的冰露滴滴墜下,卻是化在半泥半雪的土裡。
「那個女孩子我只借半年。」綠衣女子喘舒了那口氣,從沙發裡站了起來,有些蹣跚的往落地窗移去,臉上紅暈未退,身子半搖半傾,這走的風姿居然還不如一坐一站來得風韻裊繞,仿若霜打般狼狽。每移動一步居然還有「卡卡」的響聲,這才發現白色的長呢裙下,那裙擺下露出的1寸腳側,居然有金屬的反光。
她的腳∼居然是義肢!
男子不語,眼內卻劃過一絲煩躁。
「我當時花那麼大的代價救她,只有一個目的。而且你也答應了的。」
男子冷笑,彷彿有人和他談承諾是件非常可笑的事。
「她醒了?」
「你不答應,我可以讓她睡一輩子。」
男子冷哼一聲,一臉的不屑,以前都是他威脅別人,現在倒是角色互換,讓別人拿住了自己的痛腳來威脅利用了。
「你不是很恨那個姓耿的嗎?讓她殺了他,對你一樣有好處。怎麼莫非你心疼?怕她受傷?」
男子不語,眼眸深邃,暗藏驚濤駭浪,卻在轉瞬間化作一片漠然。
「你不說話,我當答應了。」
綠衣女子淡淡淺笑,那麼冷血殘忍的男子一旦動情,真是很有意思。虧得當時的氣墊夠大夠高,要不然從那麼高摔下來,而且還是兩個人的重量,不死也該殘廢。
殘廢!
想到這兩個字眼,嘴角又勾起一抹譏諷的嘲弄。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計劃,她倒是很想讓這對男女都嘗嘗殘廢的滋味。哪怕面前這男子也一樣。只要能傷到「東靖盟」和他,她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眼底劃過一絲冷厲,人已背轉了身子,「卡卡」的朝門口走去。
「幽晚,我要確定她的身體已經有那個能力,否則我讓李力直接切斷你的供給。」
幽晚住了腳,手指就停頓在門扉的扶手上。
「你敢。」
男子頭都沒有回,不屑的態度彷彿在說:敢不敢,你可以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