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你姨娘的屍體走了,朕會令人找尋。」低沉的聲音,有了些許溫然,纖紜卻只覺得寒冷。
她掙開趙昂的手,緩步走回到錦床邊,淚水落下,沐纖紜,你是如何令自己陷入了這樣的境地?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中?
紅綃紗幔,飄搖舞亂,纖紜墨發連綿,熨帖在臉頰邊,被淚水粘連。
她的背影臨風清傲,挺直的身軀,冰雪不摧的背脊,一身雪白,猶若暗夜初放的夜蓮花,純淨得看不到一點瑕疵。
那足可傾城的背影,此時此刻,卻顯得落寞而孤絕。
趙昂欲要上前,卻被纖紜猛然回轉的眸子迫住,她身子顫抖如同飄零的殘葉,盈盈欲墜的淚珠,濕了嫵媚風華。
纖紜素顏清骨,冰姿玉容。
如此絕望,如此悲淒,如此痛不欲生!
痛恨的望著他!
趙昂亦漸漸暗下臉色:「纖紜,不要恨朕,朕……只能這麼做!」
無法直視纖紜的眼睛,在她的眼裡唯有恨意滿心,趙昂緩緩低下眼睛,須臾,索性轉身而去,水芙宮陰涼的夜風,吹捲趙昂衣角翻飛。
殿外,風起雲濃。
風如薄刃,切割開趙昂眼裡的恨!
纖紜在水芙宮中淚流滿面,她輕撫小腹,這個孩子,為什麼要在這樣的時候,來到這個世上?
……………………
這一年,雨水似是特別多。
一連幾月,陰雨連綿,冷風颯颯。
纖紜小腹日漸凸隆,窗外,秋雨紛飛,冷冷長風,飄搖不定,忽緩忽急。
翠綠清油的芭蕉,被雨水洗淨週身的細塵,迎風垂首,卑躬屈膝,一邊細竹,在淫雨連綿中,高昂挺拔,纖紜執筆研磨,思緒難寧,自從懷孕,心思便愈發不安,胡亂畫著雨中翠竹,筆筆勾勒,苦墨濃郁,那竹中,便有翠綠幽涼,驕氣空傲,柔弱裡亦有幾分堅強。
可終究,感覺欠缺了什麼。
纖紜細指柔白,窗外飄雨泠泠,沾濕纖紜素白裙裳。
墨跡一分分深入,她想要努力平靜下心緒,但,心亂則筆亂,那翠竹中,綿雨裡,終還是筆觸深淺不一。
她秀眉凝結,她知道,這每一筆下都是對歐陽夙的切切思念。
她沒有一刻,如此期望著這個孩子的出生,若只有他的出生,才能換取歐陽夙的性命,那麼她恨不能立時便產下這腹中的孩子。
突地,軒窗被疾風突破,撲進冷風疾雨颯颯,適才尚柔和的細雨,此刻洶湧如潮。
纖紜墨發被狂風吹亂,一聲雷鳴,手中白玉筆掉落在地,一紙墨畫,頃刻毀於一旦。
纖紜驚凝的望著,窗外,那支碧翠高挺的湘竹,被暴風驟雨折斷,墨空,雨疾風燥,如同硯台中濃濃的墨汁,冰冷而漆黑。
纖紜素衣淋濕,驚異的望著窗外,內心翻滾無定,璀璨星眸,再沒了昔日絕代光華,有的,只是恐懼與慌亂。
為什麼,今夜的雨這樣涼,這樣冷?
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那墨畫中高挺的翠竹,究竟欠缺了什麼!
欠缺的,便是這寧折不彎的風骨!
內心莫名不安,有淚水落下,無端的傷感如暴雨侵襲,這徹心蝕骨的傷感又是來自於哪裡?
淚意越發洶湧難抑,那折斷的翠竹,暴露在風雨中,刺痛纖紜流淚的雙眼。
一定有事發生,一定有事,在這暴雨連連的深夜裡發生!
到底是什麼事,惹得自己如此傷心欲絕!
僅僅是那折斷的竹,和這連夜不休的暴雨侵襲嗎?
她輕撫凸隆的小腹,蒼白的雪容,淌盡淚水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