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令弓箭手退下,僅憑自己身邊僅剩的禁衛是不足以阻擋南榮景須訓練有素的隊伍的,那麼整個皇城陷入危機,他,亦便要亡命在南榮景須之手,多年來的謀劃功虧一簣。
可若是不令退下,纖紜與腹中的孩子定然保不住。
自己一直沒有子嗣,除蘭淑媛生下的小皇子夭折,便再也沒有過孩子,他寵幸楊辰妃長達五年,楊辰妃亦不能為他生兒育女,關於蘭淑媛的傳聞亦有很多,蘭淑媛乃自己偶爾寵幸的妃嬪,前後可數,她的孩子是不是自己,他沒有把握,而纖紜此時亦說孩子並非自己的,讓他不得不感到心慌,況且現在朝綱不穩,若僅僅為了剷除南榮景須,而令傅倫等亦是心懷鬼胎之人鑽了空子,以此逼宮,更以他沒有子嗣為由廢之,又不得不令他擔憂。
他不能掩飾心中的顧慮,南榮景須露出竊笑,冷聲道:「下令吧,皇上!」
刻意加重皇上二字,令趙昂眼眸一澀,忽的有如手中劍鋒反刺進自己眼中,如此生疼,他本已顫抖的手倏然握緊,再度抬到南榮景須胸前的位置。
晃亮的劍芒,在瑟瑟風中如此突兀。
南榮景須一怔,隨即收斂住陰冷的笑:「趙昂,這是你逼我的!」
說著,只聽南榮景須一聲令下,驀然,天地彷彿一片昏黑,只見一個個深黑暗衣的人從天而降,城上頓時一片凌亂,弓箭手來不急回身,已然命喪在黑衣人凌厲的刀下。
趙昂大驚失色,那群黑衣人,來人不少,將浩陽門城樓緊緊包圍。
一時之間,風雲變色,血水橫流,自城上飛濺在趙昂眼前。
昏天暗地!
適才方掌握主動的他,一夕之間陷入牢籠。
南榮景須仰天大笑:「趙昂,若你束手就擒,我賜你個全屍!」
趙昂龍眸驚動,冷冷射向南榮景須,他臉上刻著洋洋得意的深痕,每一道笑紋彷彿都篆刻著即將勝利的雀躍!
纖紜被鉗制在南榮景須身前,冷劍橫在雪頸上,南榮景須起伏的心跳是他防禦最是薄弱之時,怎奈雙手被縛,無法動彈,否則,她一定想在他臉上搧一巴掌。
趙昂身邊的人,亦似有些微躁動。
畢竟只是皇宮禁衛,未曾經歷過如此壯大的場面。
南榮景須曾征戰沙場的鐵血將軍,如今似乎掌控了整個局面,畢竟棋高一著,年輕的帝王,依舊不是對手。
趙昂察覺到了這種異動,他知道,此時他不能退縮,可是……又能怎樣呢?
他原以為一切天衣無縫,原以為最多拚個你死我活,可是一切出乎他的意料,南榮景須率眾突入皇宮,卻仍有武藝如此高強的幫手在城上蓄勢待發!
他果真低估了他,低估了失去兵權的他!
歐陽夙眼神一望,城上之人俱以黑紗蒙面,黑衣颯颯,他挑唇一笑,是焚宮的人!
焚宮之人,人人都是殺手,是江湖上最大的殺手組織。
個個武藝高強,不可低估。
若是趙昂只以養尊處優,極少面對大場面的禁衛與之相抗,顯然是以卵擊石!
城上,一黑衣以金絲邊鑲了的人,身姿挺拔,眼目傲慢,一定是冷藥。
歐陽夙揚眸看向他,英毅的眸,似能穿透秋風瑟瑟:「冷藥,你不過要我毒門的秘藥方子,不過要爭當年的一口氣,是不是?」
城上之人身子一動,俯視看向他,歐陽夙淡然一笑:「你撤走,我寫給你!」
歐陽夙於江湖之爭從來不屑,毒門只剩下他一個人,實則名存實亡,況且有些毒方他全可以隱瞞下,他亦不知道。
見冷藥猶疑,南榮景須厲聲道:「冷藥,毒方我已令這妖女寫給你,休要聽他們巧言誘惑。」
歐陽夙冷冷一笑:「纖紜不過是我曾傳授過的女子而已,甚至連徒弟都不是!你想,她所知豈是毒門的全部嗎?呵,不過皮毛而已!」
冷藥身子一震,上前一步,隨即又暗暗落下目光:「哼,歐陽師侄,這女人可是你愛的女人。」
「所以我更加不會令她學到毒門的所有,這才是我對她的保護,師叔想,若我傾力相授,纖紜的武功會這樣稀疏平常嗎?」歐陽夙語聲平靜,全不似正被人鉗制。
冷藥一怔,不錯,纖紜的武功聽說卻是不高,且看她身形走路亦可看出一二!
南榮景須立時怒道:「將此人給我亂刀砍死!」
歐陽夙眼眸一凝,只見刀鋒赫然襲來,眾人的目光由趙昂轉向了他,他閃身避開,卻避不過身後的突襲,正自措手不及,卻只聽一聲尖銳的碰撞聲刺穿耳鼓。
他回眸而望,只見冷藥飛身下城,一枚暗器正中偷襲之人背心,那人應聲倒地,鮮血黑紅,那暗器上顯然萃了毒。
歐陽夙挑唇笑道:「師叔果然明智。」
冷藥神情不明,聲音冷淡:「也望師侄言出必踐!否則,我焚宮隨時有能力令這皇宮血流成河!」
風乎止!
一切急轉直下,南榮景須不可掩飾的慌亂,手上寒刀顫動,纖紜冷聲一笑:「南榮景須,你的末路到了!」
纖紜眼中有仇恨的光,南榮景須望向她,卻突地森森而笑:「那可未必!我……還有你在我的手上!」
「我寧願死!」纖紜狠狠的望著他,她的目光從來都是這般震動人心,從來都是這樣不可侵犯!
從她清澈如水,冰冷似雪的眼神中,彷彿能看到蕭漣當年倔強的目光!
南榮景須相信,纖紜說得出,做得到,她的確有勇氣用自殺來滅絕自己!
他不能讓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