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紜一驚,她平日已經足夠小心,即使是趙昂派來的人,因男女有別,他們並不敢太過近身,唯一近身的便是莓子與喜順,可是,他二人皆是她自民間挑選,伶俐懂事,自己性子雖不近人,待他們確是不薄,經常厚重的賞賜。
「除了你和紅綢,還有誰接觸了玉簫?」歐陽夙一句,更令纖紜身子陡然一顫,她舉眸望向他,一絲絲黯色驟然深濃。
握緊雙拳,狠聲道:「姨娘亦不曾接觸,這簫……除我之外,唯有臨行前,莓子遞在我的手中!」
莓子!
那清靈似水的女子!
那懂事聰明,不多言語的婢女!
纖紜週身冷意涔涔,難道……果真會是她嗎?
那麼,她豈不是時時都身處在危險之中而不自知?!
她,又是受誰指使?
紅綢亦是大驚,隨即便欲向外去,歐陽夙拉住她:「幹什麼?」
紅綢道:「我令她與喜順在外殿守著,若她是內奸,豈可信過?」
「無妨。」歐陽夙淡定道:「兩人一起守著反倒好,無論誰是內奸,都不敢背著另一人偷窺內殿。」
「若兩人都是呢?」纖紜忽的一句,連自己都震撼到,歐陽夙微一凝眉,肅重道:「那麼,就只有賭上一賭!」
他話外有話,幽深眼眸從容不迫,正是他魅力所在!
三個人互看,歐陽夙一計在心,誰是內奸,或是兩人都是,他……要他們自己親口說出來!
……………………
夜浩蕩,籠月凝霜,慘白月光令冷清的水芙宮詭異濃濃,秋風呼喝,颯颯蕩然,枝丫樹蔓抖動陰梟聲響。
殿外,夜愈深,風愈冷,喜順與莓子站在殿外,瑟瑟發抖。
突地宮內傳來一聲嬌細慘叫,莓子與喜順對望一眼,隨即便是紅綢慌張的叫聲:「來人,快來人!」
莓子與喜順連忙衝進店去,正見歐陽夙迎面而來,青色衣襟上血色鮮明,莓子大叫一聲,歐陽夙神情森肅,蕭蕭煞然,凜凜寒氣漫天而來,莓子嚇得抖動,歐陽夙瞥她一眼,向殿外而去,喜順尚強自鎮定,扶著虛軟的妹子向內殿而去。
只見紅綢趴在地上,紅衣鋪漫石磚,裙下殷殷蜿蜒的血紅洇濕裙角。
莓子大叫一聲,喜順亦凝住了眼眸,只見纖紜一身白裳已被血色染遍,胸口上汩汩而流的血觸目驚心,長髮披散在地,蒼白的臉,一絲血色也無,與那白衣石地上的血色對比鮮明。
「娘娘。」喜順奔過去,紅綢抱住纖紜哭泣,莓子只立在當地一動不動,望著滿屋狼藉,心跳驟快。
金絲熏鼎、寶玉梅瓶、涼瓷筆洗、和碎作兩瓣的玉簫,散落在地,似乎控訴著適才的一陣慘烈。
「快傳御醫。」紅綢哭泣道。
喜順卻顯為難:「紅姨,這……現下裡,所有的御醫都在凌華殿,怕是……怕是……」
「再不去淑妃就沒命了!」紅綢狀似悲傷,喜順連忙應聲欲去,莓子卻叫住他,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花容失色:「我去,我去,你留在這裡幫紅姨。」
喜順點頭,任莓子而去。
莓子跑出殿,才出水芙宮,便被歐陽夙攔住,夜風習習,冷風呼號,莓子嚇了一跳,望著歐陽夙身上血色,不禁咬唇:「駙……駙馬……」
「幹什麼去?」歐陽夙冷聲道。
看這樣子,纖紜的傷大抵是他所為,莓子一時無措,只道:「淑妃……淑妃受傷,奴婢,奴婢要去凌華殿請御醫來。」
歐陽夙手掌一橫,攔在她的身前,挑唇道:「你想,我可能放你過去嗎?」
「駙馬!」莓子驚異,歐陽夙眼神肅然一緊,逼迫得她向後退去:「華雪公主被她迫害,已然不治身亡,我……要她為華雪公主償命!」
聲音猶似嗖嗖冷風,兜進莓子衣領,莓子全身一顫。
歐陽夙冷笑道:「若你要前往凌華殿求救……哼!」
染滿鮮血的衣袖一揮,紅色立時刺痛眼眸,莓子向後一撤:「駙馬饒命,駙馬饒命。」
「回去!」一聲厲喝,莓子連忙向回跑去,再沒有一點遲疑,歐陽夙望著她的背影,收斂了眸中戾氣,漸漸恢復一脈平和。
水芙宮,莓子跑回到內殿,紅綢與喜順已將纖紜抬在床上,紅綢哭倒在窗前,喜順亦是默默掉淚,莓子連忙道:「紅姨,這……」
「御醫來了也沒有用了,娘娘她已經……」喜順見紅綢悲傷,便搶在紅綢前面開口,莓子怔愣在當地,望著床榻上靜靜安詳的國色女子,她的臉靜淡如嬌仙,分明便是睡著了,哪裡看的出已是香消玉殞?
紅綢大聲哭著,喜順連忙從旁安慰:「紅姨,要不要……速去通報陛下,這……這必定是駙馬所為!」
紅綢急忙拉住他:「不,不行!」
說著站起身來,神情顯得肅重而驚恐:「淑妃乃皇上寵妃,卻橫遭禍端,只怕皇上遷怒你我保護不力,那麼……我們豈不是……」
喜順大驚:「那紅姨,這……這要怎麼辦?這事情總是瞞不住的。」
莓子到似平穩下不少,喘勻氣息:「紅姨的意思是……」
忽的,夜風倏然大作,突地一聲窗響,莓子才發現窗子並未關閉,冷風呼嘯而來,吹熄殿內燭火明光,突如其來的黑暗,令屋內三人俱是一驚,樹蔓搖曳在窗影上,猶如幾支大手亂舞成魔!
深秋的風,涼冷如冰,打在身上,瑟瑟生寒。
燭台白煙在風中漸漸瀰散,莓子突地一聲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