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連忙接過,展目望去:「南榮將軍不必如此說,沐淑妃乃你南榮家遠方親戚,只是家中管教不善,與你無關。」
說著,眉間有一絲喜色,連忙招呼御醫:「湯御醫,快,速速看過這些毒方,是否有與公主之毒相若的?」
湯御醫立忙上前,恭敬接過藥方,一一望去,神色愈發驚喜:「不錯,不錯,這毒方上第二種毒素『火燒雲』正是公主所中之毒!」
說著,床榻上躺著的芊雪倏然面色燒紅,嘔出一口鮮血,才換過的純白衣襟,又被鮮血染紅,歐陽夙連忙迎身上前,握住芊雪柔弱的手,才這幾個時辰,芊雪好似消瘦下許多許多,她神志不清,身體忽冷忽熱,臉色時而蒼白時而燒紅,時而大聲呻吟,時而嘔血,歐陽夙握緊她,太后亦忙詢問道:「湯御醫,可有治嗎?」
湯御醫驚喜眉色復又沉鬱,略略凝起了眉心:「這……可是這毒方上未曾寫得解法啊。」
兜頭一潑冷水,趙昂亦緊張的望過去,他亦不希望芊雪死,若是芊雪死了,死無對證,便無理由恕纖紜之罪,若是芊雪活著,一切還有得回轉餘地!
「湯御醫,便真真無法嗎?」太后上前一步,湯御醫深深垂首,小心翼翼:「倒不是無法,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太后追問,湯御醫倏然跪倒在地,磕頭道:「請恕臣無狀之罪,若是要救華雪公主之命,這世上恐唯獨只有兩人,一個是毒聖……歐陽駙馬,一個便是沐淑妃本人!」
歐陽夙一驚起身,湯御醫既而道:「只是駙馬如今失去記憶,那麼……那麼唯一知道此毒解法的恐怕便只有沐淑妃一人而已!太后,請恕老臣無能!」
歐陽夙!纖紜!
趙昂與太后同時望向歐陽夙,歐陽夙驚動的眉眼凝視著跪地戰兢的湯御醫,他是毒聖,他早已知道,可是正如湯御醫所說,如今的他,早非比從前,無論曾經多負盛名,如今,他只不過是個沒有自己的人!
太后目光凝冷,狠聲道:「哼,我便不信,憑了我的手段,便不能叫她交出解藥來!」
說著,正欲拂袖而去,卻被歐陽夙一聲叫住:「太后!」
太后回眸,驚疑的望著他,他深眸無波,卻冷光粼粼,似有萬千糾纏在眸心深處縈迴,他舉步上前,恭敬拜倒在前:「太后,可否令臣親自……前往水芙宮一行?」
太后一怔,趙昂亦是片刻凝眉,歐陽夙神情冷漠,眼眸無色,看不出其中半分心思,他要親自往水芙宮一行,於禮制自是不可,他如今是大瀛朝駙馬,雖未禮成,卻已是既定事實,再不是御醫的身份,來往於水芙宮多有不妥,他該是清楚。
轉念一想,卻又是個辦法,想纖紜性子,若是太后與皇后逼問,無論用了什麼手段,她怕是寧死也不會說,若是自己去,她非但不會說,怕是還會給自己諸多難堪!
隨即道:「好,母后,兒臣以為淑妃既是駙馬故人之女,駙馬亦為淑妃長輩,那麼,由駙馬前去更為穩妥些。」
太后懷疑的看著趙昂,趙昂卻鄭重道:「母后,淑妃性子想您亦多少瞭解,您想,她連烈火焚身都不怕,還會怕您後宮中的那些小手段嗎?呵,怕是寧死亦不會說半個字!」
太后一顫,想來確實如此,纖紜性格僻冷怪異,確非常人所能思量,死,她更是不怕,想起那日祭台之上,她隻身走近烈火中的樣子,歷歷在目,那時,甚至連自己都對她敬佩幾分,怕是威逼利誘於她毫無意義!
擔慮的望一眼芊雪,她氣息愈見微弱,面色由紅轉白,眼見著衰弱下去,亦不是辦法!
她心底酸楚,竟似欲淚。
趙昂心中突地一顫,不禁凝眉,怎麼?母后竟會對芊雪這般在意?芊雪與母后不過幾月交情不說,更與她非親非故,為什麼……母后的眼裡流露著難得一見的溫柔芒光,關切非常?
太后最終點頭,令歐陽夙前去水芙宮,臨行,千萬囑咐他定要帶回解藥來,歐陽夙轉身而去,留下憂慮重重的太后、靜觀其變的皇后,心思不明的南榮景須,戰戰兢兢的御醫們,和滿腹疑惑卻暗自隱忍的趙昂!
夜凝夕,濃濃詭異籠罩在浩浩皇城!
……………………
水芙宮,一片冷肅,除了喜順與莓子還有紅綢,便是無處不在的侍衛,水芙宮中的侍衛常常更換,便連趙昂派在她身邊時刻監視的亦不能長久。
歐陽夙到來,令眾人有些無措,他頂著駙馬的頭銜,卻大禮未成,不知該要如何稱呼。
最終還是紅綢先行上前一步,恭稱一聲:「駙馬。」
歐陽夙於這樣的稱呼多少亦有侷促,沉聲問:「淑妃何在?」
丹霄殿之事,紅綢盡數聽聞,芊雪中毒,淑妃嫌疑最重,歐陽夙修俊臉容陰沉,紅綢不由心生憂慮,她看一眼莓子與喜順:「你們去門口守著,我帶駙馬進去便好。」
莓子與喜順應了,紅綢看歐陽夙一眼:「駙馬,請吧。」
說著,向內殿而去。
歐陽夙跟在紅綢身後,繞過鏤紋銘刻玉屏風,一片幽雅便現在眼前,裊裊玉煙迎風生香,碧玉器碗盈盈流光,緋幔紗簾被窗縫漏進的微風搖漾,女子若隱若現的身姿倚靠在床欄上,褪去了繁複的鳳羽錦衣,只餘一身純白羅裳,她幽幽望來,目光突地一滯!
素指猛然挑開緋紗,蒼白的絕色容顏,有恍如隔世的驚凝。
「是你……」她目光溶動,水色粼粼,紅綢忙道:「你們聊,我在外面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