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夙只怕有什麼隱晦,本以為可與趙昂單獨說來,可見昔太后與芊雪毫無迴避之意,便連趙昂都無意與他單獨相談,心知不可避諱,平聲道:「回皇上,是關於……沐淑妃。」
趙昂握著龍柄的手稍稍一緊,唇邊卻漾起一絲笑來:「哦?可是與淑妃失蹤有關?」
歐陽夙低身道:「正是。」
趙昂起身,緩緩走下階台,高華耀亮的凌華殿映著一國之君肅靜面容,趙昂突地微笑,沉惑道:「看來歐陽先生與淑妃的關係果真深切,便連失蹤都是一起?淑妃可是回了水芙宮嗎?」
他言語刀鋒畢現,綿柔藏針。
歐陽夙並不看他,轉眸望在裊裊輕細的香煙上:「皇上若想要淑妃回宮,怕是要問問南榮將軍是否可行個方便。」
趙昂眉峰一蹙:「什麼?」
歐陽夙低聲道:「我與淑妃皆是被南榮景須掠劫而去,淑妃……至今仍陷在南榮府中。」
趙昂一震,幾乎不可置信,他低眉思索,與芊雪目光相觸,卻見芊雪的眼神更加驚疑,顯然也是方才得知。
趙昂臉容冷肅,目如寒鋒,深深的盯住他:「你說南榮景須綁架你與淑妃娘娘?呵,可有理由?」
歐陽夙凝眉:「這……草民倒是不知。」
趙昂挑唇一笑,眼風似箭:「不知?不知,那南榮景須又怎會單單綁了你與淑妃去?」
一夜旖旎,蝕骨纏綿,倏然令歐陽夙身子一戰,他莫名低下眼,低沉道:「這恐怕皇上亦要去向南榮將軍問清所以。」
芊雪見趙昂臉色陰森,冷意瀰漫,連忙道:「皇上,您知道,大哥他失去記憶,您問了也是枉然。」
趙昂看她一眼,想來也是,再次打量在歐陽夙臉上,卻見他神情不變,眼神卻有意無意的避開他。
「歐陽先生之意,可是要朕……前去相救?」趙昂明知故問,歐陽夙終於抬首看著他,卻不解他眼中的刺探與陰梟:「是,難道皇上不想救淑妃嗎?」
趙昂冷笑:「救與不救,不該先生操心,先生既然已經安好回宮,便只安心於華雪公主的婚事即可!」
歐陽夙心中一顫,趙昂的冷漠不在他的意料,芊雪明明說,纖紜是趙昂最寵愛的女人,他原以為他會急迫的趕著去救她,可是竟不想……
「皇上,淑妃用計令草民得以脫身,只寄望於草民可將訊息通傳給皇上,盼望著皇上相救,卻想不到皇上您……」
「住口!」趙昂心內亦有波濤湧動,斷然打斷他:「尚輪不到你來教訓朕!」
四目相對,電光火石、劈風破浪、一觸即發!
歐陽夙望趙昂黑眸如劇、眉峰如刃,與自己相望之間,有冷意深斂。
質問、探尋、糾結。
太后望著,眸光流轉,見芊雪神情關切,便道:「皇上,駙馬好心來與你說起你那個淑妃,你卻與駙馬為難,哼,請皇上分清是非,莫要將對那女人的氣,隨意發在他人身上,失了威儀。」
趙昂眸光微滯,回身看向太后,他知事關淑妃,太后定然萬分敏感,如今南榮家失勢,卻仍有盤根錯節的關聯在宮中朝內,仍舊不可低估與忽視,此番若真如歐陽夙所說,那麼……自己更不可輕舉妄動!
況且……
眼神澀澀望在歐陽夙臉上,這個纖紜為之落淚,為之整夜淋雨的男人,有深沉的朗俊,有低斂的內涵,雖是年齡相差頗大,卻仍舊是極具魅力的出色男子。
他與纖紜,果真似纖紜所說的那般簡單嗎?
果真……僅僅是情同父女?!
「歐陽夙,朕會救纖紜,只是……」趙昂眸色鷹銳,深如冷海:「只是需你與華雪公主完婚之後,朕立即前去南榮府一探究竟!」
歐陽夙顫然一抖,凝眸對著他,他的目光銳如寒刀,渺似夜色,飄忽的冷箭芒光一道道刺入心裡,他的唇邊凝著笑,卻分明是狠絕的神情!
趙昂龍眸幽秘,似乎冰冷無情,其實心內亦有駭浪波濤,反覆沖打,他如何不想立即去救出纖紜,如何不想即刻便揭開南榮景須意圖謀國的虛假面具,可是,多年的隱忍告訴他,小不忍,則亂大謀!
「皇上……」歐陽夙不解,芊雪更凝聚了雙眸,卻不是在趙昂身上,而是看在歐陽夙儒美的側顏上,太后略作思索,突而輕笑:「倒不是不可。」
說著,望向歐陽夙:「反正這婚事早已公告天下,早與晚的,倒不在乎,是不是?駙馬?」
歐陽夙突然感覺凌華殿容暖的氣息分外窒人,呼吸幾乎凝滯在濃郁的香氣中。
趙昂刺探的眼神,昔太后溫中帶寒的一字一句和芊雪淚眼迷濛的以退為進,將自己牢牢包裹其中,似是天衣無縫的陰謀,卻又似是自己自投羅網的狼狽。
如此情狀,他,似乎……無處可逃!
秋雨方歇,輕寒透衣。
帝城巍峨,金碧輝煌的帝寢瀰漫詭異的靜寂。
歐陽夙於提前婚事未作表示,卻於深夜求見趙昂,趙昂令他在外殿侯了整整一個時辰,方才姍姍來遲。
見歐陽夙平展眉宇如昔,只是眸光中焦慮幾許,到不似他曾經的洒然。
「歐陽夙,可是為與華雪公主完婚一事而來?」趙昂明知他定是為纖紜而來,卻故意發問,歐陽夙垂首:「回皇上,草民只是想對皇上說一句,淑妃娘娘身在南榮府是安是危,想皇上心中有數,那麼皇上,便果真可以眼睜睜看著淑妃身處水火而不顧嗎?」
有些話,於芊雪面前不便明說,否則便又會惹得她淚眼漣漣。
趙昂冷聲笑道:「歐陽先生,於淑妃之事是否過於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