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惶惶然不可言語,只是全身顫抖,纖紜再次回手,拔出另一名侍衛腰間長劍,架在那人脖頸上:「說!不說,你便和漠川一樣!」
那人只是猛烈搖頭,語不成句:「不,不,不知道……真的,真的,地宮……地宮只有……只有歷代君主才知,暗室……暗室就更不知了!」
「說不說?」纖紜劍光橫撩,在那人脖頸上撩出一條長長血痕,血沿著劍身滴落,絲絲腥澀的味道,令那人有些微目眩:「不……真……真的……不知道!」
一齊跪著的亦連連叩首,連聲道:「淑妃,我們確是不知啊!」
叩首之音鏗然,額上皆滲出絲絲血漬,纖紜握著劍的手緩緩滑落,那人卻嚇得昏厥過去,昏倒在漠芙身邊,纖紜突地心中一亮,望著面色慘白、昏迷不醒的漠芙,連忙道:「快,救醒她,她或許……會知道!」
漠芙與漠川關係非比尋常,也許,漠芙果真會知道,亦說不定!
眾人站著不動,觀望君王臉色,趙昂俊眉一橫,厲聲道:「沒聽見淑妃吩咐嗎?」
身邊侍人這才齊聲應了,夜幕,楚詔皇宮一片混亂,宮閣傾變,皇族覆滅,四處散發著濃稠的詭異,漠川昔日的寢殿,楚詔國至高點,自此望去,可見星月長天近在眼前,漠水冷河水天相接,纖紜失神的靠在高大宮柱上,身子冷得發顫,不住咳嗽,趙昂望著她,為她披一件薄錦白袍,握緊她的雙肩,望她目光空洞,唇齒相切,一雙手,緊緊握住,輕易洩露了心內的糾纏!
心中不禁疑惑,究竟,是什麼人?可以令纖紜緊張至此?!
隨軍御醫為漠芙診治過,只是傷心過度、驚怒攻心,只需熬過此夜,便會醒來。
纖紜松下口氣,緩緩閉上雙眼,頹然靠在宮柱上,一點點滑落,跌坐在地板上,趙昂俯身望她,她楚楚嬌弱、蒼白無血的面色,令人不忍猝睹!
可見,她心內有著怎樣痛苦的糾纏,死死纏繞著她!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對不對?他是誰?你為何……如此在意?」趙昂終究問出了口,儘管纖紜近來的憔悴與嬌弱,令他憐惜,可是見她如此,他便更加急迫的想要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如何會有這樣大的本事,可以令冰雪一般的女人,為他如此牽腸掛肚,心神俱廢?!
纖紜緩緩睜開眼,眼神直視前方,棉絲錦被、金雕玉鏤的奢華床榻,在眼中漸漸模糊。
她,要怎麼說?要如何才能說的出這其中的許多糾葛而又不令趙昂生疑?
若他得知她與歐陽夙的關係,恐殺他唯恐不及,又如何會救他?
歐陽夙被關在地宮,一定很危險,一定已受盡煎熬,若不及時救出他,只恐便多一分危險!
想著,眼眶酸澀,竟有清淚兩行緩緩滑落,她咬唇,身子微微瑟縮。
趙昂更感驚詫,低身摟緊她的雙肩:「告訴朕!」
纖紜抬眼,凝淚的眸,淚光瑩然,水意融融,淒弱得似一碰即碎的透明琉璃:「他……他將我養大,伴我走過人生最是灰暗的幾年……」
聲音一頓,只見趙昂眼色倏然變換,冷而漆黑,她心思微轉,索性直言,最好的掩飾,便是不做掩飾!
「他於我,恩深重大、親如……父女!」纖紜聲音柔柔的,好似一汪清冷小溪,流過心底,只是父女二字略有艱澀,她垂斂眼睫,美麗的長睫被燭影映得凌亂。
趙昂神色稍霽,依舊凝眉,親如父女!亦是令人不可思議之事!
纖紜幽幽道:「說來,皇上您也是認得的。」
「哦?」趙昂一驚,只見纖紜唇角牽出一絲苦澀笑意,緩緩轉眸望著他:「歐陽夙!歐陽御醫!」
扣在肩上的手陡然一緊,漆黑眸子倏然爍亮,隨而漸漸平復下去,纖紜輕歎一聲,狀似幽悵:「當初,他怕我獨個入宮危險,便隨著進宮來,假裝不識,便可在暗處保我周全,誰料,我竟惹到了那樣大的禍患,他一直相信我沒有死,直到楚詔國遍訪大瀛名醫,要醫我身上寒毒,他才來到楚詔,一心救我出去,卻……卻不想……竟被漠川抓了起來!」
說著,是由心而來的恨意,緊緊攥住雪白衣袍,眸色更如雪水,歐陽夙,此時此刻,一定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承受著非人的折磨!
一定!
心中千針萬刺,一點點穿透,淚水零落,沾濕面頰!
趙昂緊緊抱住她,將她顫抖的身子溫暖在懷中:「不要擔心,明兒個漠芙醒來,一切自會好的!」
他輕吻她的雪頸,頸上吻痕已然淡無痕跡,可他心中猶自疑惑,纖紜的身世,究竟是怎樣的?南榮家世女、沐姓女子、唯有的姨娘、親如父子的男人,還有……那個南榮子修,那個竟敢以放肆眼神直視纖紜,在她頸上留下吻痕的男人,那個可以為了她放下刀劍的男人,究竟……都與她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聯繫!
而她,又還有多少事在瞞著自己,這個女人,艷若桃李、冷若冰霜的絕色女子,究竟還遮掩了多少秘密,將他蒙在鼓裡!
※次日,晨曦破曉,靜謐拂進殿閣,楚詔的清晨分外明澈,天際微藍,淡雲浮靄,一絲金光透進,便映在金燦燦的床柱上,折射刺目光線。
床上的女子微微凝眉,一聲沉悶的低咳,胸口有壓抑的疼痛,突地,猛然坐起身來,眼睛驚恐的四下掃去,纖手撫摸錦被,輕輕拉著那一展金黃繡鳳的薄被,眼霧倏然迷濛!
「你醒了?」一個女子聲音輕弱而沉冷的響起,床上女子方舉頭看去,眼神頓時如刀:「沐纖紜!」
纖紜緩步走近床前,低眼看著她:「漠芙,我饒你不死,告訴我,地宮在哪?暗室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