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一女子水藍綢衣,發上流蘇如雲,束淺色雲帶舞風,幾月不見,亭亭女子,出落得越發楚楚動人,正是芊雪,她身邊的少年,形影翩翩,俊朗非凡,高貴中有典雅氣質,眉宇間英氣盎然,天姿日表,竟有幾分熟悉。
纖紜微蹙的眉心一動,看向芊雪,冷聲道:「是你?」
芊雪點頭:「是我,卻想不到,你還會回來。」
纖紜略微一怔,隨即淡淡笑道:「許久不見,說起話來,氣勢都是不一樣了。」
芊雪墨睫微斂,側向另一邊,無端的,不想直面她絕色的容顏,纖紜雖是憔悴了些,可那翠黛紅唇依舊嫣然如霧、渺似雲煙,動人心魄的美,是人間不可抗拒的風景,大哥,你可也是逃不過這一雙碧波秀目、嫣然紅唇嗎?
「大哥在哪裡?」芊雪咬唇,說著,竟有心酸湧在心上,幽風成束,撲入眼簾,纖紜柔唇微微一顫,隨即望向浩渺天際,稀薄日色,透過翠葉片片,落進眼中的竟是墨綠的寒!
見她不語,芊雪心中頓時急了,連忙跑上兩步,抓緊纖紜雙肩,淚意點點:「大哥怎麼了?是不是出事了?」
纖紜望著她,迷濛的日色朦朧眼底,她隱忍著,顫顫挑唇,不令淚水溢出眼眶:「是不是出事,可與你有關嗎?呵,你是他什麼人?憑什麼質問我?」
芊雪豁然一怔,握著纖紜的肩際的手緩緩滑落,淚水滴在唇際,嘴唇微微一動:「我……我是……」
原本,她從不懷疑,歐陽夙與她的終生之約,那是歐陽夙在她父親臨死前的承諾,可是,自從纖紜出事,歐陽夙丟下她,毅然追尋的剎那,她猶豫了,或者說,早在那個夜晚,那個纖紜生命垂危的夜晚,她目睹了歐陽夙如此深切的吻著纖紜,如此焦急害怕的眼神,她便已經明白了,只是她不願正視,她假裝不知道,她騙自己,也騙他!
纖紜冷哼道:「你是……他未婚妻嗎?呵,就算是,他愛的人,也只有我!」
真相是殘忍的鋼刀,刀出鞘,便是足可殺人凜冽!
芊雪淚眼婆娑,被山風吹落:「你……你胡說,你不過……是他的故人之女,大哥他……他不過是……」
她緊緊咬唇,身子瑟縮,突地,有溫暖雙手按住她顫抖雙肩,優雅的聲音響在耳邊:「不要這樣。」
纖紜朝那說話之人望去,他眉眼清朗,眼波無瀾,縱是優雅的聲音,亦可聽出他言語中的尖利:「沐淑妃,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又為何要回來?只為羞辱芊雪姑娘嗎?」
說話的人,令她有片刻恍惚,這個人她見過,卻似從不曾好好看過他,上次匆匆一面,是在南榮府,他……是南榮無天!
「南榮無天?」纖紜問道,無天點頭:「不錯,淑妃好記性。」
流風蕩起柔髮,翩然眼前,纖紜凝視著他,他的眉眼、氣韻依稀曾見:「據我所知,我此次是邀南榮家大公子而來,並沒有叫芊雪姑娘與二公子隨著,呵,若說刻意羞辱又從何說起?只怕是自取其辱,倒是更為貼切。」
芊雪身子一震,正欲言語,無天卻壓住她,走上兩步,微微笑著:「好一張伶牙俐口,卻不知淑妃死裡逃生,又緣何回到雍城?」
纖紜望著他,冷冷一哼:「與你無關,我要見南榮子修!」
無天一笑,淡雅若這山林靜謐的風:「若你不說出你為何要見大哥,便休怪我不與通融!」
纖紜一怔,望著他清淡容色,彷彿不夾雜一絲情緒的眼眸,無端幽深的眼神,仿並不是他這般年紀的少年該有。
「你威脅我?」纖紜怒視著他,眼波生瀾,無天只是靜靜微笑:「不敢,只是關問而已,我不想我那癡情的大哥,被你予取予求,他與大嫂,才好轉了,正在夫妻情深之際,我可不想再橫生波瀾。」
夫妻情深!纖紜心底驀的一痛,是啊,她忽略了,她竟忘記了南榮子修早有妻室,當初,自己對他絕情,亦是要他憐取眼前之人!
山風迴盪,幽幽寧謐,卻是無比寒涼的刀,割入心底!
纖紜墨發被長風舞亂,眼睫略略低沉,南榮子修,他終於安定下了,是嗎?終於……不再牽念著自己,不再被情感所累了是嗎?
若自己再抓住他不放,是不是太過殘忍?!
可是,然若沒有他的幫忙,如今的她,實在不知,該要如何回到那座皇城,那麼,這血海深仇,要如何才能報!
孤立無援、束手無策,是她此刻心底最深的軟弱,她看似堅強,看似風雨不折,可是……她早已被這連番的打擊,擊得粉碎、遍體鱗傷!
她也想靠在一個肩膀上,也想有人撫慰,可是……沒有!
見她怔住,無天轉身道:「芊雪姑娘,她不會說的,我們走吧。」
芊雪卻掙開他,迎身上前,淚眼泱泱:「沐淑妃,算我求你,你告訴我,大哥他到底怎麼了?他……」
「他死了!」纖紜淡漠的一句,淚水晃動在薄淡日光下,晶瑩的光暈,映照著芊雪頓時慘白的臉:「什……什麼?」
纖紜甩開她,芊雪向後摔去,無天連忙伸手扶住,從來疏朗的眉心終於蹙起:「姑娘切莫傷心,她的話,未必能信。」
纖紜漠然一笑,未必能信,她亦不希望自己所言是真,可是,大漠狂沙,鮮血淋漓,一箭穿心,歷歷在目,又如何能騙的過這真相淋漓?
淚水終究落如春雨,一滴滴濕透衣襟,無天亦沉默了,望纖紜一身風塵,纖瘦的身子在山風中微微顫抖,她不語,卻有淚水落若露珠,晶瑩剔透、冰冷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