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纖紜依在他的肩上,弱聲說。
歐陽夙這才驚覺,連忙抱起她,向城牆邊一棵檉柳走去,檉柳上栓了馬匹,他令纖紜靠好在城牆邊,取出乾衣,那些衣服是楚詔服侍,穿起來該不會那般顯眼。
他拿著衣服,望著女子顫抖的身軀,卻一時怔住了,濕透的衣襟,勾勒纖紜婀娜纖細的身量,浮凸有致的情韻,他剎那猶豫了,纖紜回眼望著他,但見他目光閃爍,微微凝結,纖紜頓時瞭然,如今自己身子僵冷,完全使不上一絲力道,要她自己換好衣裳,顯然是不行的!
她微微的笑,目光幽然:「我沐纖紜此生只對你歐陽夙一人鍾情不二,此情不渝,我說過,我只為你而冰清玉潔、守身如玉,這個清白之身,遲早都是你的,你又何須在意?」
慘白臉色有微微柔暖的紅,纖紜微微低眸,終究有些許赧然,歐陽夙自嘲一笑,纖紜對他太過瞭解,他是總也逃不過纖紜的眼睛。
近身上前,扶好纖紜,緩緩揭開她濕透的衣襟,露出凝白香肩,月色迷濛,如雲如霧,裙裳落地,便有纖凝美好的風情盡露無遺,纖紜微微低首,歐陽夙,亦微垂了眸,不敢窺視她如此的姣好,他連忙將干衣披在纖紜身上,觸及她凝膩纖滑的肌膚,心神不免蕩漾,這樣的女子,難怪會令許多人心神嚮往、想入非非,不可否認,纖紜的確是色可絕塵的傾城女子!
想到這樣的女子竟如此全心全意的愛著他,心內便是一陣悸動!
為纖紜穿好,歐陽夙便連忙換好自己的衣服,留一件外裳,依舊披在纖紜身上,將她裹好,二人同乘一馬,月色微微,星亦無光,似為這逃亡之夜,平添一抹幽涼。
「纖紜,坐好,過了城鎮,便是大漠了。」歐陽夙低聲道,纖紜點頭,依在他的懷中,莫說是冷水大漠,便是烈火死海,她亦不怕!
※
月色漸去,日色如新,清晨涼風吹散紗簾緋幔,楚詔宮殿,光影交錯。
漠川微微側身,夢中,他擁著日思夜想的美人安然入睡,手臂搭向另一邊,但覺空空如也,夢中的女子,倏然化為虛幻!
他猛然睜眼,只見錦床另一邊,唯有空蕩和凌亂的床襟!
她呢!他依稀記得,昨夜,她與他飲酒賞月,喝得多了,他便擁著她,帳內旖旎春情,可是……
怒火乍然焚心,直燒眉睫:「來人,來人!」
一聲驚動清晨宮宇,瑟爾連忙跑進來,望俊眉的帝王衣裳凌亂,露著堅實胸膛,不禁紅了臉:「陛下……」
「纖紜姑娘呢?」他聲音沉沉的,略有嘶啞,瑟爾四下望望,亦立時慌了:「回……回陛下,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漠川揚袂起身,一腳踢在瑟爾肩頭:「你們……都是幹什麼的!連個人都看不住!」
瑟爾連連磕頭,哭泣道:「陛下恕罪,陛下……」
「好了!」漠川怒火狂燒,緊緊攥住拳頭:「傳令下去,封鎖全城,給我找!找不到沐纖紜,你們……統統都要死!」
一聲震朝野,瑟爾踉蹌著步子,連忙去了,漠川咬牙,恨意頓時侵襲眉心,凝起層層怒壑——沐纖紜,好個沐纖紜!竟敢如此戲耍於我?!
從未有過的屈辱令他狂躁——不要叫我抓到你,否則……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歐陽夙的馬不敢太快,懷中的纖紜身子越來越是涼冷,穿過城鎮,楚詔國獨有的白翠檉柳漸漸稀少,熱風徐徐,蕩起馬蹄揚沙,塵沙飛揚,籠罩前路茫茫。
「纖紜,你還好嗎?」歐陽夙柔聲問她,纖紜輕應一聲,隨即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這一聲,痛徹心肺,歐陽夙忙輕撫她的背脊:「纖紜,很難過是不是?」
歐陽夙勒住馬韁,揚沙漫漫,他觀望女子蒼白面色如同白霜,在驕陽烈日下,毫無顏色,心中一顫,忙握住纖紜手腕,細細搭脈,但覺纖紜脈象微弱、凌亂、斷續感覺再度出現。
糟了!
歐陽夙將纖紜扶好,叫她趴好在馬背上:「纖紜,我要為你輸些真氣,不然你五臟六腑皆會因寒氣而逐漸衰竭。」
纖紜微弱的張著眼,顫抖的睫影朦朧透著眸中的微光,她確是無力再說什麼,甚至他的話,她已不能完全聽清,昨夜,確似耗損了全部的心力!
至陽至剛的滾滾真氣,如同火燒火燎的流水流入纖紜身體,那至陰絕寒便在陣陣火熱中漸漸消退、散開、不見!
纖紜輕咳一聲,呼出一口熱氣,方才感覺遍體通流,暖意融融,手心雖是冰涼,身體內卻寒意不再,被那股潮水般的氣流驅散!
纖紜緩緩回身,虛弱一笑:「你怎樣?」
歐陽夙平一平氣,他確是用了十足功力,只笑道:「我只需恢復一陣子便好,待我們過了這片大漠,略作調理就沒事了。」
纖紜望著他,不語,只是淚光盈盈閃動,她知道,遠沒有他說的那樣輕鬆,他將他的真氣輸在自己體內,他的身體必定受到損傷,毫無疑問,若不馬上調理定難以輕易恢復,況且聽聞,那片大漠,會有異氣瀰漫,只恐令人難以抵擋。
歐陽夙見她傷感眼神,慰然一笑:「不要擔心,我們快些趕路才是。」
說著,馬鞭揮揚,塵沙再起,奮蹄朝前,青白身影,與大漠流沙、驕陽垂雲漸漸交融。
纖紜坐在他的懷中,清晰感受著他氣息均勻,溫暖胸懷,陽光晃了雙眼,迷濛如夢,她多希望,便與他永遠馳騁在這大漠中、雲天裡,永無止盡、再無牽絆!
可是,她亦知道,她的一生注定漂泊,也許這片刻的寧靜已是奢求。
想著,便感覺歐陽夙氣息微滯,纖紜忙道:「怎麼?」
歐陽夙側耳傾聽,沉聲道:「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