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紜出門,向來淡定的她,亦不免被眼前景象所震,華麗的寶蓋馬車,簾幔綾綢隨風亂舞,車邊守衛數人,見纖紜出來,齊刷刷讓開條道路,其訓練有素,不愧千勝之師!
纖紜捻裙上車,輕軟羅絹裙拂過階台,但見街上行人紛紛閃開,卻擁簇在道邊兩側久久不去,眼望著華麗馬車揚長而去,目光戰兢,噤若寒蟬,彷彿這一整條街上並無一人,安靜得詭異,纖紜挑簾冷笑,如此可見南榮家勢力果真遮天蔽日!
一路思量,南榮子修昨日神情悲傷而失落至極,今日卻又派來這般大的排場邀自己前去,究竟所為何來?
安排自己入宮嗎?
想著,馬車已穩穩停下,纖紜下車,一處莊嚴肅穆的府門乍現眼前!
護國將軍府!莊嚴大字爍爍,映著秋日金陽熠熠生輝,流光淌過那一橫一豎、一撇一衲,卻在纖紜眼中漫漫溶開氤氳水霧!
曾經,沐府亦是如這般莊重而華麗的府院!
曾經,自己亦是那府院中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
可是這一切……如今都不過夢幻而已!思之……痛極!
淡淡垂斂下眼睫,裙幅搖曳如飛,貴雅絕艷的款款風姿,於南榮府奇秀景色中,亦是耀眼奪目的風景!
南榮府極大,似乎走了很久,並不比那長街短似的,才走到書房前,門簷上赫然寫著「藏青閣」三個大字,其筆力蒼勁不輸府門題字。
纖紜深深吸一口氣,邁進房門剎那,將滿目仇恨化作一汪冰泉冷水,不露分毫情緒!
書房正中端坐著的男子手持茶杯,悠慢的喝著,身邊兩人,一個形容瀟灑、風姿颯颯,正是大公子南榮子修,另一個堂宇俊朗、眉清目秀,自是南榮無天!
纖紜目不斜視,緊緊盯住正中間舉目望來的男人,歲月滄桑在他眉眼之間烙刻了太深的痕跡,他,就是南榮景須,他,就是她刻骨仇恨著的血海仇人!
十指緊扣,指甲幾乎穿透掌心。
「你便是『胭脂樓』頭牌歌姬緋紜?」南榮景須幽聲道,纖紜面無表情,淡淡應聲:「是。」
「好!果真是天上有而地下無的絕色美人!難怪令子修如此著迷!」南榮景須上下打量她一番,只覺此女子一身靈秀,淡淡浮妝,眼若眼波,眉宇間冰雪紛紛,如若初晨飄雪融融,飛落在渺然皓遠的天際,美得飄忽而純粹!
「好大的膽子!見了本將軍都不行禮的嗎?」南榮景須緩緩起身,雖是責備之言,卻說得悠慢和緩,纖紜聞言,只冷冷一笑:「緋紜出身青樓,身份低賤,自是不懂得這諸多規矩,將軍若是計較,便請人先教了緋紜規矩,再行召見!」
南榮景須一震,不想這小小女子竟出言如此不遜!
他望著她,她的目光亦不閃躲,直凜凜的,彷彿刺穿人心的冰刀冷箭!
見父親臉色陰沉,南榮子修連忙上前道:「父親,如此姿容,可能入宮嗎?」
南榮景須回眸,見子修目光關切,眉心不禁一蹙:「哼!這性子……怕是不好約束!」
「父親。」子修上前一步,低低望纖紜一眼:「緋紜只是不懂規矩,況且,大家閨秀不過一般模樣,皇上有了楊辰妃難道還不夠嗎?孩兒以為,皇上之所以多年專寵於楊辰妃,不過身邊女子皆如楊辰妃一般柔婉性子,卻又不若楊辰妃之美,才入不得龍目半分,可緋紜不同,緋紜絕色猶勝楊辰妃數分,這性子又是這般冷傲,方才是一股清風,說不準便吹入了帝王之心!」
南榮景鬚眉峰一動,似是有理!卻又略帶懷疑的望著子修,無天何其瞭解父親,見狀忙上前笑道:「父親可是懷疑哥哥不可與緋紜姑娘斷去情根,那麼緋紜入宮便真真是件麻煩,而違背了父親的初衷?」
南榮景須向無天望去,滿目儘是笑意:「不錯!還是無天最是知我!」
說著,又望向子修,神情肅然:「子修,你可聽懂了?」
「孩兒……」
「你……可願娶傅南霜為妻嗎?」南榮景須目光不容忤逆,咄咄逼視住他:「我說過,你回家之日,便是娶傅南霜之時!」
子修身子震動,緩緩移視在纖紜身上,依舊冷若冰霜的女子,目光無一分流轉!
心,徹底冰涼!
子修冷笑,他明知道,她從不曾在乎,從來不曾!卻事到如今,還期望著她哪怕一分的眷顧。
「父親,孩兒……遵命便是!」一字一頓,幾乎溢出唇齒,在纖紜心上緩緩流動,可那幾乎刺入掌心的痛,令那心上淡薄的一動,瞬間消隱,便好似從不曾有所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