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澤他都和你說了些什麼?」看著一路上都沉默不語的慕憶塵,陳闖微微擰眉。儘管知道有些話他不方便問,可是這一刻還是脫口而出。
「沒什麼,明天還要工作,我先上去休息了。」看向剛才在宴會上帶著自己跑上車的男人,慕憶塵回過頭輕輕的回答。既然陳闖在那個時候可以那麼快的出現,她就知道他們發生的事情陳闖已經看到了。她一直都不習慣去解釋,這一次也如曾經多年一樣,她依然選擇沉默這種專屬的方式。
一陣引擎急速運轉的聲音,車子消失在林蔭大道上。閉上眼睛,用力的揉了揉眉心,轉身走進別墅。
「小姐,怎麼一個人先回來了,要不要吃點宵夜。對了,凌先生還在客廳裡等您呢。」王媽接過慕憶塵身上脫下來的外衣。
「泡一杯麥片來吧。」緩步走進客廳,「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情。」凌紹的安靜她早就習以為常,她所瞭解的凌紹一向都是很有城府的男人,很少一人能看懂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慕憶塵也不例外,只不過他們之間這麼多年建立起來一種比別人更多的一層默契而已。
很多時候,慕憶塵都感覺自己在凌紹面前是幾乎是透明的。作為一個朋友,凌紹對自己瞭如指掌。平時會偶爾動的那點小心思都不會逃過凌紹的法眼,只要確認沒有危險,凌紹大都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慕憶塵非常想知道凌紹安靜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曾經試探過、無理取鬧過,可是每次都無功而返,這一度讓她很懊惱。時間久了,慕憶塵也就不再去嘗試看懂這個男人了,反正這個男人又不會傷害自己。這樣的信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在慕憶塵心裡落地生根的,可她偏偏就一直這樣相信著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
撥了撥額前的細碎的白髮,「今天遇到雲景澤了?」凌紹沒有廢話,直接進入主題。
「你怎麼會知道的。」慕憶塵赫然扭過頭看著他,「是啊,你早就說過,雲景澤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想到凌紹曾經提醒自己的話,慕憶塵緩緩的坐下。
「事情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進展了,你就沒有懷疑過你們慕家裡有暗鬼。」凌紹波瀾不驚的聲音,卻打在慕憶塵心裡,激起層層波浪。
「為什麼這麼說,慕家怎麼會有暗鬼。如果有,早在八年前父親徹查的時候就會被揪出來了。」她這段時間雖然很聽話沒有再插手調查的事情,可是暗中也知道慕憶東他們沒有查出多少有用的東西來。只不過,她從來沒有懷疑過慕家或者瑞鷹幫裡有「內鬼」這件事情。
瑞鷹幫裡的元老和兄弟們都是和父親多年一起打拼過來的人,那種以命相換的情誼是毋庸置疑的。即便幫派裡面有人背叛,也不會是當年威脅她和母親安危的人。慕憶東也只不過是在15歲的時候才開始參與幫派事物,對於幫派裡的人他們只知道慕憶東會是以後的少幫主。然而關於慕家的種種,他們是不清楚的。
「所以這就是你們的盲點所在,為什麼你們能夠找到的東西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證據。即便有了那次你得到的資料,也不足夠能雲浩天。而且,雲浩天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跟蹤到你的信息。就算他在美國和意大利都擁有不小的勢力,畢竟鞭長莫及……」
苦澀的味道,喚醒了慕憶塵的意識。在國外多年,一直都在喝咖啡,沒有過喝茶的習慣。或許是受到雲景澤的影響,慕憶塵讓秘書去泡了一壺綠茶來。
把玩著手裡的小茶盅,整整一個下午都在想著昨晚凌紹說的話。慕憶塵始終都想不通,如果身邊真的有內鬼,那麼她回國的消息,應該很快就能傳到雲浩天的耳朵裡。可凌紹想的那些事情也都不無道理,他們現在的缺有太多的地方被掣肘。
「慕總,下班的時間到了,如果沒有什麼事情,那我就下班了。」Apple輕輕地敲了敲門探進身子來,畢恭畢敬的問著。
低下頭看了看腕上的手錶,下班已經一個多小時了。慕憶塵略帶歉意的看著站在門口的女孩子,微笑著說道:「不好意思啊,我們有注意時間,耽誤了你下班的時間。你先走吧,我這裡沒有什麼事情了。」
偌大安靜的辦公室裡,一個人一杯一杯的喝著壺裡的茶水,直到沒有了苦澀也沒有了甘甜。走出房間,全公司上下所有人都下班了,只剩下走廊上的點點橙黃色的燈光。
噠、噠、噠……腳步聲迴盪在寂靜的停車場裡,剛剛打開車門,猛的被一股力量向後扯去,還來不及回頭,就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這個人便失去了意識頹然的倒了下去。
車窗大開,冷風肆無忌憚的灌滿整個車廂,鑽進慕憶塵的衣領。打了一個寒顫,瑟縮的撫了撫胳膊,讓身體可以暖一點。看著車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陌生的地方,慕憶塵疑惑地回憶著剛剛發生的事情,忽然間在不遠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手指間一點點紅光閃爍,一圈圈煙霧籠罩在他身體周圍。如果「寂寞」需要用一幅圖像來解析,那麼這個畫面,這個男人的背影在合適不過。
「你怎麼可以抽煙?」慕憶塵快步走出車門,奪過雲景澤手裡的煙,狠狠的摔在地上。寂靜的山上,慕憶塵的聲音尤為響亮。
邁步上前雲景澤沉著一張臉俯下身盯著慕憶塵的臉,「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抽煙。」
「你,你有……」到嘴邊的一句話生生的被慕憶塵嚥了回去。
要她怎麼回答,難道說他有哮喘不可以抽煙,那不就是自己不打自招。「喂,你帶我去哪兒啊?放手,雲景澤你……」
雲景澤根本不理會慕憶塵的大喊大叫,牽著她的手一路向上走。七拐八拐的,最終兩個人在一個墓碑前停了下來。
放開慕憶塵的手,將她推到墓碑面前,「一個人樣貌可以相似,聲線可以相同,動作可以模仿,可是一個人的眼神、一個人的身上的磁場和氣息,你告訴我它要怎麼改變。」
慕憶塵赫然的定立在那裡……
那張熟悉的臉,如同照鏡子一樣,墓碑上的相片是自己當初貼在簡歷上的照片。
他,雲景澤竟然為自己立下了一個墓碑。
「我是該叫你項思藍,還是慕憶塵?還是你先告訴我這樣的以死相騙的遊戲,到底有多好玩。還是我真的讓你討厭到,需要用死亡來逃開我。」淳厚磁性的聲音,雲景澤質問的聲音在這一刻聽在慕憶塵耳中尤為疼痛。
轉過身不看墓碑,不看雲景澤,扭頭看向遠處的山脈。
「我說過,我不是你要的那個女人。既然你已經為她立碑了,就承認她已經離開了吧。何必這麼執著呢,最後傷的還是自己而已。只要你雲景澤一開口,還怕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你嗎?忘了吧,她本不屬於你,何苦彼此折磨。」冷靜無情的聲音縈繞在兩個人中間,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慕憶塵自己都無法想像這是自己的聲音。
沒有哽咽、沒有顫抖,聲音裡絲毫沒有洩露她的脆弱和無發言語的心痛。是自己真的如此堅強,還是這般善於偽裝。
「胡說!」雲景澤掰過慕憶塵的身體,大聲的呵斥著。
慕憶塵閉上雙眼,低著頭久久不語。
「為什麼不說話,說話啊,告訴我你是誰,為什麼要騙我你已經死了,為什麼用這麼殘忍的方法離開我,我雲景澤就那麼入不了你的眼,就那麼讓你無法忍受,要選擇這麼狠絕的方式逃開我的身邊。」雲景澤搖晃著她的肩膀,猛然的抬起她的臉,強迫她面對自己。
「好,我告訴你!」慕憶塵用力的打開雲景澤鉗制自己的雙手。
「我跟本就不是什麼項思藍,我真正的名字叫做慕憶塵。是慕氏集團慕家唯一的女兒,也是晟鸞國際的現任執行總裁。之所以去雲天集團當你的秘書,我只是想拿到你們公司的內部資料,更深入的瞭解你們的運作。沒想到你竟然會喜歡上我,開始我並沒有想要答應你,那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我才會答應和你交往的。你說,既然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隨時在你身邊,拿到第一手資料我哪有不利用道理。我的目的達到了自然也是要離開的,不然呢,你以為我真的喜歡上了你。以慕家現在的勢力,你覺得我可能會看上你嗎,更何況我們可是競爭對手。你我之間的關係連朋友都算不上,如果硬要扯上些什麼的話,我們目前也只是合作夥伴而已。」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恥笑的語氣,一字一句緩緩的從慕憶塵嘴裡吐出。
她每說一個字,每說一句話,雲景澤的臉都白一分,拳頭攥緊一分。風吹亂了他的頭髮,腥紅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慕憶塵。嘴唇上溢出點點血珠,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這個男人有多恨、有多痛苦。
「雲景澤爾虞我詐這是商場上慣有的遊戲,現在都結束了,你何苦糾結在其中呢。忘了吧,從此你我只是競爭對手,或者我們只是陌路人。」
陡然一陣疾風揚起,雲景澤揚起的手停在慕憶塵臉的上方,咫尺之間停了下來。
「滾……」雲景澤聲音沙啞,這一個字似乎已經拼盡了全身氣力。
慕憶塵不是沒有意識到雲景澤抬手的動作,只是她不願去躲開。如果這樣可以減少他心裡的痛楚,這一巴掌,她願意承受。她真的沒有辦法給與雲景澤感情的回應,她也清楚的知道這些話傷了雲景澤,傷了他一個男人的自尊心,沒有一個人可以受得了這樣的奚落和嘲笑。
即便受到這樣的傷害,雲景澤還是沒有傷了自己一絲一毫。
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這些傷人的話,傷了他,又何嘗沒傷了自己。
有人說,愛情是窮人的奢侈品。愛情,對於她來說又何嘗不是奢侈品。她給不起,也要不了。
雲景澤,愛情只會讓你我都痛苦,既然不能相愛,既然你現在還忘不掉,那我情願你選擇恨我。
緩緩的向前走去,擦肩而過。
轉身的瞬間,強忍住的眼淚瞬間奔騰而出,不敢出聲、不敢回頭再看他一眼,快步跑出墓園。
一路奔跑,無聲的哭泣……
倏然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慕憶塵淚眼朦朧的抬起頭看著男人的臉。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簌簌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