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依涼不知道,在她來之前,凱斯躍召開了董事會,薛凱因為與她的緋聞事件鬧的太大,而被董事會降職了,取代他的正是那個胸前搖晃著滿滿春光看上去並不起眼的何敏。董事會對薛凱的判定是,要麼任職副總經理,要麼去子公司任總經理,他有一晚上的時間考慮。
他本來還在糾結這個問題,但見了洛依涼之後,他不需要了,就在她走後不到一分鐘,他給薛董打了電話,「爸,我決定了,去子公司。」
洛依涼已經來向他道別了,他也就沒什麼留戀了。走了也好,至少不用再見到何敏那張臉。
電話那端是很長時間的沉默,董事長一定沒有想到,那麼多年沒有喊過他一聲爸爸的薛凱,今天居然喊了他。那麼親切的一聲『爸』。他當下就圓滿了,老淚縱橫的回答,「嗯,我讓崔管家陪你去。」
洛依涼邁著歡快的步子回到家時,鄧薇還沒有回來,應該與何為一起度春宵去了吧。她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如水的月光灑滿了地面,天已經這麼黑了,鄧薇很少晚歸的,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她突然很想知道時間,可是拿出手機的時候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不要開機,開機了葉子歌就聽不到那句英語了。
於是,在等待鄧薇回家這個漫長的過程中,她選擇坐在電腦前玩遊戲。
連續殺了幾局之後,她發現平時流動的玩家今天竟然很固定,大家死了之後都沒有立刻離開房間,而是選擇了等待,等待這一局結束之後繼續開始下一局。
幾個玩家裡,有一個賬號名叫做「forgive me」的玩家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驚奇的發現,從開始到現在這個人就一直和她共桌,不管她換了哪一桌,他都會跟著。而且她對他出殺或者決鬥時,他從來不躲。這讓向來遭人虐的洛依涼很嗨皮,終於有個一級的菜鳥可以讓她虐一虐了。
為此,她還很歡樂的放了手雷炸了他幾次。『forgive me』也不躲閃,也不對自己用藥。洛依涼在看他自殺了幾次之後就鬱悶了,她認為這個人是來找茬的,哪有人玩遊戲這麼敷衍?她想罵他,可是,一看到他名字就什麼也罵不出口了。或許她潛意識裡,對這兩個英文字母有排斥。
Forgive me ,原諒我。
「你幹嘛?對著屏幕發呆。」鄧薇剛回到家就看到她像個傻孩子一樣,對著屏幕裡的一個死了很久的玩家發呆,看她表情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又問,「怎麼了?不是去醫院找你老相好的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沒有約會?」
約會?他根本找不到她怎麼約會?不對,與其說是找不到,不如說他根本就沒有找她。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話,為什麼知道陳金香可能會去世還不帶她一起去醫院?她連陳金香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著。如果在乎她,為什麼不開機,不接她電話?她打了那麼多遍,重撥鍵差點都被她按壞了。
想到這,洛依涼抬眼看著鄧薇,伸出手作索要狀,「把你手機給我。」他若是找不到她一定會打鄧薇手機吧,那麼把鄧薇的手機也關了好了。
鄧薇聳肩,表示無奈,「我手機已經掉廁所裡光榮犧牲了。」
哦,這樣啊,那更好。一個關機,一個無法接通,看來他能打的就只有何為的了。不過打何為的沒有用,何為也幫不了他。
她轉臉看著屏幕,遊戲已經重新開始了,forgive me還在,這一次他是主,而她是反賊,他們倆又是對立的身份,他必須殺了她才能存活,她必須推翻他才能生存。遊戲一開始,她就找他決鬥,同時聽到鄧薇問,「洛小孩,你怎麼了?哭過?是不是和葉子歌吵架了?」
聽到葉子歌三個字,洛依涼的整個人都僵住了,手指也不聽使喚的取消了對forgive me出殺。她沒有抬頭,語調溫和,「沒有啊,怎麼會呢?」
她不會對葉子歌發脾氣的,以前不會,以後更不會了。
鄧薇鬱悶了,她捶胸頓足問洛依涼,可是洛依涼跟活神仙一樣好像什麼事也沒有,可是她的表情明明就寫了有事,有很大的事。她只能勸她,「依涼啊,你家老相好要是欺負你,你就跟姐麼說,姐麼替你抽他。你要是捨不得他被抽,就告訴我,我背著你偷偷的抽他。你別不跟我說話呀,看你這樣我是真的害怕。」
她害怕惹她的不是葉子歌,而是楊曉春。她怕楊曉春找洛依涼報仇。因為楊曉春說過,洛依涼也不會有好下場。她太害怕了,可是洛依涼鐵了心什麼也不說,她只好一遍又一遍不停的重複一個問題,「洛小孩,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她想給葉子歌發短信,可是沒有手機。於是,她眼神到處搜索,終於在床上讓她發現了目標獵物,洛依涼的手機。
然後她就走過去拿起來開了機,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短信提示音。打開一看,全部都是來電提醒,有幾個是洛依涼親戚的,大部分都是葉子歌的。鄧薇幾乎可以斷定,他們兩人出現了矛盾。她正想要給他打過去,手機卻被洛依涼奪了過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鄧薇覺得莫名其妙,什麼矛盾可以讓一向好脾氣的洛依涼發這麼大的火,發火就發火,幹嘛拿她出氣。有那麼一兩秒,鄧薇憤怒了。不過現在不是她表示不滿的時候,她更關心究竟什麼事讓洛依涼這麼不顧一切,連一千多塊錢的手機都捨得摔。
洛依涼摔了手機之後就沉默了,估計她自己也被自己嚇到了,她低頭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機,心隱隱的疼,那可是她實習時用整整一個月的工資買的啊。想到這,她居然心疼的流下了眼淚,「手機啊手機,我不是故意要這麼對你,我現在很混亂,大腦不受控制。對不起啊。」
鄧薇聽了這段話,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洛依涼向她道歉的,只是說錯了主語罷了。所以她很善解人意的抱著她說,「傻孩子,沒關係的,我理解你。」
洛依涼靠在她的肩頭喃喃,「是嗎?那你不怪我不接你電話了?對不起,我知道我媽的死與你無關,可是我就是想不開,心裡總有個聲音在提醒我,是你搶救失敗導致我媽的死,是你事先沒有告知我導致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鄧薇震驚了,大腦徹底死機,愣了很久才重新啟動,她捧著洛依涼的臉問,「那個女人,死了?」
那個女人,洛依涼從來都是這麼稱呼陳金香,鄧薇也隨她這麼說了好多年。曾經的洛依涼很恨她,所以鄧薇也恨她。現在的洛依涼為她難過,所以鄧薇也很為她難過。
洛依涼點頭,任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滑到鄧薇的手上。鄧薇的手上傳來一陣灼熱。她第一次看見這麼脆弱的洛依涼,脆弱到她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把她捏的粉碎。
沉默了很久,鄧薇緩緩的開口,「你打算怎麼辦?」
洛依涼已經坐在電腦前和forgive me做最後的決鬥了,她隱忍了很久才從唇齒間擠出兩個字,「放棄。」
這兩個字包含的內容太多了,鄧薇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放棄愛,還是放棄恨?還是放棄在遊戲裡放手雷?鄧薇很希望是後者,這意味著她不在做自殺式的掙扎了,但她的眼神告訴她,絕對不是後者,應該是前者。
她會放棄愛。
她會放棄葉子歌,像大二那年放棄謝燦一樣,也像去年放棄於毅一樣,徹底的放棄他。
但是原因是什麼,鄧薇並不是很清楚。
鄧薇只知道,洛依涼這個女人太會保護自己了,在她被最信任的人傷了之後往往採取的都是極端的做法,就像成七七侵犯她之後,她二話沒說就詛咒了她。而洛依涼受傷後的表現,一定是把自己封閉起來。就像現在,她把自己鎖在電腦前,遊戲裡,不再抬頭。
鄧薇突然很後悔,後悔那天在酒吧辦公室裡讓洛依涼觸摸了這個遊戲,導致她近一個月都在很瘋狂的玩。
一個月?鄧薇忽然想到洛依涼告訴過她,葉老頭給她一個月的時間等她給出最後的答案。
她當初是那麼堅決的握著拳頭說,「我決定了,為了葉子歌,我堅決不要對惡勢力低頭,不管葉老頭給我多少錢我都不要。我的親情已經變質的差不多了,我不能讓好不容易的一段愛情也受傷。還有一個月,一個月後,我一定要抬頭挺胸的告訴葉老頭,我這輩子就賴上葉子歌了。」
現在呢?她坐在電腦前,半個字都不提『葉子歌』。從她剛才的話裡,隱約可以猜出,她已經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了。或許根本不用猜測,因為她說了兩個字,「放棄。」放棄的對象有很多,其中一定包括她最在乎的人,葉子歌。
一個月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人的思想也不例外。那些曾以為一定會、必須會說的話,可能再也不會說。那些曾以為一定會、必須會做的事,可能永遠都不會去做。那些曾以為一定會、必須會陪伴的人,可能從此各安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