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在我成婚之前來勸過我,他說你是個好女孩,叫我不要和戀雙成婚,帶你離開。可是,我終是沒有那麼做,對不起。」
羽戀雙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瞪大雙眼流轉在我和子辛之間。「兆言?」
寂靜良久,子辛才緩緩開口,道:「戀雙,怪我當初沒有告訴你,我中過一種毒,終生不得子嗣。」
「什麼?」羽戀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直直地看著子辛的側面,久久,她絕望地倒下身體,癱坐在床上,嘴裡喃喃道:「不,不是的不是的。」
子辛的聲音裡有一絲疲憊和歎息:「我不想看到血流成河,戀雙本性善良,想必也不願見到,戀雙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吧?」
這回羽戀雙算是徹底失敗了,如果真有孩子,那可就是南沙公主失德,背著王爺做了苟且之事;但是沒有,就說明她在栽贓陷害爇然。反正橫豎都不關林爇然的事。就連被王府趕走的、王府以前的侍妾,她都一一盤問過了,在她們侍過寢後都會喝下避孕湯,她怎麼就沒想過,皇室為了王爺的顏面,即便多此一舉,也一定要按照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去做。
兩人來到院子裡,他背對著我,問道:「你可怨我?」
我笑著搖搖頭:「是我們的緣分不夠。」人活著,不光只有自己,比起千萬家的平安,我的那點小幸福又算什麼呢?誰身上都有這樣那樣的責任要背負,就像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聲總是哭的,而不是笑。
「明日三弟會送你去,你一路保重,如遇到困難,即刻飛鴿傳書給我,我用盡辦法,也決計會幫你解決。」
我還是搖頭:「我們還是相忘於江湖吧!以後,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了。我會很快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過得幸福美滿。我想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惦記。後會無期。」
背對背各奔東西,從此天涯路人,各不相干。
我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了遺憾,讀出了不捨,也許他不會再想起我們相濡以沫的那段日子,可是我看到,他已經將我牢牢印在心裡,永生都不會忘記。我也不會。
睡夢中,綿延不絕的蕭聲伴隨著我渡過漫長的黑暗,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簫聲停止,我微笑著穿衣洗漱,準備迎接新的開始。
皇帝親自來送我,並且賞賜了白銀黃金,讓我帶到南沙消費去。我好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可一點也不像你的風格!這麼多銀子花到南沙去,你就不心疼?」
皇帝陰險地笑道:「這爇然你就不用關心了。朕是不希望你在那邊太節儉,叫人家笑話我們京城。」
羅翎冷冷地插一句:「以前你說阿左被人賣了還幫別人點錢,這回終於換你自己了。」
皇帝心裡大叫一聲不妙,對著羅翎擠眉弄眼,叫他收收嘴。
「怎麼回事?」我叉腰,橫眉冷對道。
羅翎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我:「比起南沙請神醫進貢給大哥的錢,這點簡直是九牛一毛。看把你得意的,我要是不打擊打擊你,你不得飛上天去了?」
我倒抽一口氣,氣憤地盯住皇帝,他陪笑了幾句,趕緊找了個借口撤了。「我還有五百里加急的奏折沒批,我得回去了。」
「谷澈茗——你這個混蛋,老娘我一定要討回來。」衝著皇帝的背影大吼完這句話,我訕訕地對著呆立的眾人笑笑,「我骨折呢!最近可能要下雨了。」
羅翎騎馬奔到最前面,大手一揮,隊伍開始往南沙方向出發了。據說要走不停歇地趕兩個月才能到呢!索性秋天來了,天氣萬里無雲,一路好山好水的,倒也不會太艱苦。
走下不遠,簫聲又在耳畔響起,我知道他是在用簫聲給我送行。出了京城那聲音還不絕於耳,縈繞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羅翎向我的轎子回望一眼,我伸出去的頭正好與他對視上,兩人皆是淒涼地表情。
離人淚。子辛說那是他母親作的,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吹起這首曲子。從一早到離別,他始終沒有現身,我明白,換作是我,我也不想見面,與其相見時難過,不如不見。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我喃喃地念叨著這句耳熟能詳的千古絕句。
谷兆言一身白色長袍泫然立於京中一處高樓之上。他望著向南方緩緩移動的那頂馬車眼神迷離,久久不願離去。
他背後不遠處,羽戀雙抬頭仰望著他,一眼成癡。
人算不如天算,最後敗得一塌糊塗,慘不忍睹。即便她用盡全身力氣,卻只換來半生回憶。她真的錯了,千不該萬不該,她去陷害別人,先前那個木偶人,她已是愧疚萬分,沒想到一時被嫉妒迷了心竅,竟然一錯再錯,傷害了兆言的自尊,傷害了她在兆言心中的地位。
一個男人,一個有地位的男人,該是怎樣的勇氣與魄力,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自己不能育子,那麼難以啟齒的事情,他卻承認得那麼自然。當他為了維護爇然,說出來時,羽戀雙終於明白,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不過真正令羽戀雙震驚的,是林爇然。
多麼危險的時刻,多麼危險的處境,若是說出那件事,所有的污蔑就不攻自破,不僅還了自己清白,還能將她和兆言打擊得一敗塗地。她當然不認為林爇然是為她著想,爇然是為了兆言的自尊,置自己的安危於身外。就憑這一點,也許她羽戀雙就已經輸了。
夕陽西下,染紅了片片雲朵,紅得令人炫目。谷兆言收回玉簫,逕直回到王府。
書房裡的書桌上,赫然躺著一張白色的宣紙,上面飛舞著四個大字:如你所願。
谷兆言劍眉微擰,心裡有些了然羽戀雙這四個字的意思,但又不敢太早確定。喊來管家一問,管家說王妃上午出去,就再也沒回來過。他又來到臥房,羽戀雙的東西都不在了。
桌子上有一封,信上壓著一塊玉珮。谷兆言取走母玉,斂神一看,真是休書。他失神地笑了笑,心裡覺得輕鬆了許多,嘴裡喃喃道:「謝謝。」
那句『如你所願』既是讓谷兆言隨自己的心,也是在告訴他,南沙與京城不會發生血流成河的事。至少不是她引起的。
休書裡只有七個字:君既無心我便休。
或許只有這樣,他谷兆言才會記得她一輩子吧!若是苦苦糾纏,谷兆言會感到壓抑,她也會活在痛苦之中,一輩子都無法解脫。與其如此,不如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