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絕嘴角的笑有了變化,他的心因她的淚水擰緊了起來。
他不再輕狂的笑,有些無奈、帶著眷戀的將她擁入了懷裡,在她看不見自己此刻俊顏上的表情時,他低啞的問:「你是在為我哭嗎?」這些止不住的眼淚是為他而流嗎?
慕容絕想要知道她的難過是不是因為自己,他想要她親口告訴她,她的著急也是在尋找他!
傾城泣不成聲,她任由他抱著,將螓首靠在他的胸口輕輕點頭。
他的再次醒來身體終於不再那麼冰冷,他又有了溫度,有著她所熟悉的溫暖!
慕容絕笑了,眼裡有殤,但他笑得幸福而淺淡!
這種幸福他得來不易,是用自己的一次生死做交換的,但是他覺得值得!
只要讓她的眼裡有自己的位置,哪怕只是那渺小的一點,他也會滿足、也會感激!
他摟著她的力度又緊了緊,似乎害怕此刻發生的一切太過美好,讓他有些恍如置身夢境一樣不能肯定這是不是真的!
傾城眨落了眼中的累,溫熱的液體滲入了他胸口的衣襟中,灼傷著他的傷口。
她抬起了垂放在身側的柔荑環上他的腰際,第一次這麼回抱他,讓他還算虛弱的身體可以不用那麼吃力!
慕容絕的眸色瞬間一怔,表情有些僵硬,但他可以肯定如今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她抱著他、擔心他、為他落淚為他著急,這些他曾經以為自己花盡一生的時間都無法等到的結局,今日在一天之內他實現了所有夢想!
他想要高興的笑,但他彎出的笑靨卻是那麼傷悲,似乎他的等待已經經歷了一個輪迴、一個跨越……
若是在歷經生死之後他就能得到她的回應,那他一定會選擇早早的將自己的性命交出,這樣他就可以早些得到她的回眸與在意了!
慕容絕心裡慶幸這一次的意外可以挽回她的注視與關心,眼下他們兩人在密林中緊緊抱著,彼此的身影斜倒到地上,不遠看去就像是重疊在一起的,畫面唯美而幸福!
兩人經歷了這一次的遭遇後似乎心靈上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傾城扶著慕容絕回到了山洞中,地上還躺著那些紅色小果子。
她將它們一個一個撿起來,用袖中的錦帕一個一個擦拭乾淨後遞給慕容絕。
「清早出去,就為了摘它們嗎?」慕容絕接過她遞來的果子,聲線輕柔的問她。
剛才兩人回來的路上消耗了他的體力,讓他此刻說話有些微喘!
「嗯!」傾城輕輕點頭應道,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他的氣息有些不穩,這一點讓傾城有些擔心。若是按照他這樣的體力怕是還不能趕路,但倘若一直在山洞中耗著,他的身體得不到好的醫治一定會在日後留下頑疾……
「在想什麼?」慕容絕吃完了一顆小果,側首瞧她時見她正蹙眉深思,眸色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傾城轉眸看他,說道:「我們一直呆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若是太子的人馬再次找到我們,你的身體……」
傾城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擔憂,更多是對他身上傷勢的記掛!
慕容絕凝眸瞧她,總覺得如今的自己是怎麼也看不夠她似的。
他眉眼深深,為她此刻的擔心說道:「這個你無需擔心,倘若我三日後還沒有回到陸家堡,陸震容自然會派人出來尋我,今日正好是第三日,他們應該在路上了!」
慕容絕的一番話很輕易的就打消了傾城剛才的顧慮,他對她剛才話語中的擔心有絲竊喜。
「若是他們找不到我們怎麼辦?」傾城又問,想著這個密林很大,若是不用心的尋找怕是不易發現他們。
「陸震容自會有辦法的,」慕容絕簡單說著,自己又從她的裙褥上拿了一顆小紅果放入口中,甘甜的滋味其實比不上他心頭的,但因為這些是她採摘的,所以他吃起來也分外的清甜!
兩人一直呆在山洞裡,慕容絕在吃過小果後就睡了,如今他的身體狀況應該還不算穩定,若非他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與渾厚的內力護著心脈,恐怕中了催心粉的毒是沒有人可以活下來的。
傾城依舊安靜的坐在他的身邊,一隻柔荑被他輕握在受傷的掌心裡。
她低眸望著他的睡顏,平靜的臉上似乎有著淡淡的微笑,可有可無的需要人細細盯著他看才能知道。
洞內的靜謐洋溢著淡淡的幸福,這一次慕容絕睡得很放心,因為他的手掌裡一直能感覺得到她柔荑的柔軟與溫暖……
這種溫度他曾經也享受過,那是在十七年時他的娘親給他的。
那時的他喜歡枕在她娘的雙腿上,感受娘親的柔荑在他臉上輕輕的撫,輕輕的喚著他:絕兒、絕兒……
「娘……」慕容絕囈語著,彷彿在此刻的夢裡他看見了離開自己十七年的女子,她還是那麼美麗,一如當年那樣總是對他淺笑嫣然!
傾城將他的那聲輕喚聽得清楚,她眸色微閃,低下螓首瞧著此刻熟睡中的男子,眸中多了一層疼惜。
他的叫喚帶著思念,令傾城想起了當日的自己來!
不知道如今的雲漠怎麼樣了,一個人在臨潼關的日子是否孤獨、是否也會在每個夜晚中思念她呢?
傾城的眸光幽幽遠逝,她想起了自己最愛的男子,那個讓她無法忘記的兄長!
而遠在臨潼關的雲漠比起當日離開皇城時要瘦了些,更是比從前剛毅硬朗了許多。
他的那份儒雅俊氣早已被事態的改變所洗淨,似乎他是一塊璞玉,在未經雕琢時就已然有了他的價值,如今在經過情感分離的磨練,他比從前更具魅力!
男人的俊朗他不差別人一分,而他人所沒有的冷然睿智他卻擁有著。
「報~~!」屋外,一聲鏗鏘的啟稟聲從不遠處傳來,使得屋內的雲漠放下了狼嚎筆抬眸,一雙晶亮的眼中多幾分森冷寒氣。
「報告將軍,城外十里發現封國人馬。」侍衛高聲稟告,跪在地上抬著頭看著雲漠。
「對方有多少人馬?」他直起了腰身問道,最近幾日封國總是會調遣一些小部隊前來刺探軍情,據探子回報是因為封國的朝霞公主來了,這些策略都是出自她的。
「一共十人!」侍衛簡潔回道。
「把城門打開讓他們進來!」雲漠語出驚人,他今日居然命他們將城門打開!
眼前的侍衛驚愕的雙眼,他似乎有些不置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命令!
「還要本將再說一次!」雲漠冷冷道,如今他說話就是這樣,冷冷的語調冷冷的眸子,似乎他不再是以前那溫暖如煦的男子了。
從他在山道上與傾城分離的那天,他就徹底的變了。
他發誓,在自己再次回到皇城之日,就是他奪回傾城之時!
他要報復,無論付出多少,他一定要雲國權貴付出血的代價!
——慕容絕!
這三個字已經深入他骨髓,他恨這個男人!
如今他的轉變與傾城的分離都是那人一手造成的,他會讓他知道,他夜雲漠不會永遠都敗在他的手下!
雲漠每日每夜都在想傾城,更是每時每刻都在心裡告誡自己,一定要強大,一定要再狠一些!
無毒不丈夫,若自己做不到這一點,他永遠都不能超越王朝中的冷酷男人!
雲漠下令後,不容他們有任何的疑義,他的話聲在無形之中帶有一種脅迫感,使得他們只能對他點頭說是!
侍衛退下後雲漠的眸色依舊是方纔的暗沉森冷,他在揣測著朝霞公主的用意,也想要知道這一次封國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臨潼關的戰事可謂一觸即發,但由於封國持久不戰,似乎兩國戰事又遙遙無期一樣……
對於這裡的情況傾城毫無所知,她想著雲漠的安全,想著他要平安的回來!
三人的糾纏已經開始,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比起天下之爭更早的開始,而最後的成敗會屬於誰無人知曉,一切都憑天意安排!
晌午時分的密林顯得有些吵鬧,經過兩日的陰雨天氣,此時外界蟬蟲叫囂,吱吱嚷嚷的響聲已是吵醒了慕容絕!
他的頭很重,即將醒來時眉宇是緊蹙的,似乎在做著一番掙扎。
「身體好些了嗎?」傾城凝視他問道,這麼俯看他的俊臉更清晰了。
「嗯!」慕容絕輕應一聲,鬆開了掌心一直握著的柔荑屈肘坐了起來,修長的腿兒曲起一隻,背靠在洞壁上顯得有幾分邪氣。
他的墨發傾垂在雙肩兩側,即使他身受重傷,但無論何時看他,都無法影響他的冷魅氣質!
傾城側首瞧他,看不出他臉色有何不同,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額際,心裡又有著掙扎。
「累了麼?」慕容絕輕瞥目光看她問道,剛才他睡著了,她應該是沒有闔眼的,經過昨夜到現在相信她也累了。
傾城搖搖螓首,視線轉移到了洞外。
「他們也許不會找到我們,你的傷口不宜一直呆在這種地方。」傾城幽幽說著,話語中都是對他傷勢的關心。
慕容絕抬起手,用自己沒有受傷的大掌輕撫她後背的長髮,感受她柔順的髮絲在他指尖流瀉!
他目光深深的問:「如果一輩子這樣,你願意嗎?」
如果他們一輩子都住在這個山洞裡,她可願意?
慕容絕問道,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答案,也很想和她就這麼一輩子平淡的生活下去。
傾城轉過了身瞧他,與他四目相對!
他問一輩子都這樣……一輩子!
傾城沒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已經說出了答案。
慕容絕嘴角向上扯了扯,似乎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又似乎是在自嘲自己剛才的問題。
「我出去看看!」傾城見他展露這樣的笑意,心尖總有一股輕微的刺痛。
她站了起來說著,有意想要離開一下。
「別走!」慕容絕快速的拉住了她的手腕,沒有很大力,但也能阻止她邁開的腳步。
「你留下,我出去看看!」慕容絕說著就想要起身站起來,可他剛剛才醒,體力尚未完全恢復過來。
他擰眉,似乎在隱忍什麼。
「你別亂動!」傾城說著,微傾身體去扶他重新坐下。
她半跪在他的身邊,微擰的黛眉瞅著他,見他剛才只是動了一下,氣息就有些喘了。
傾城知道他的傷口一定裂開了,只是他不說而已。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傾城要求道,不再避忌彼此之間的男女之別。
在她嫁入王府的當天她就徹頭徹尾的屬於他了,其實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他都看過,反倒是他的,傾城從未正視的看過一眼!
慕容絕的臉色有些僵硬,他不是因為胸口處傳來的疼痛,而是她剛才啟口說的那句話!
「不必了,我沒事!」慕容絕握住她伸向自己胸前的柔荑,輕輕按在自己的心房不讓她看。
他知道自己的傷勢怎麼樣,也知道剛才他起身時急促了些扯動了傷口,使得凝結血塊的地方裂開了。
「讓我看看!」傾城要求道,不介意的又說了一次,而這一次她的眸光也變了。
慕容絕凝眸瞧她,她的眼神帶有強勢,雖然話聲依舊清淡,但卻有種不能違背的意願在其中。
他握著她柔荑的大掌鬆開了,這樣的行為也就等於同意了讓她看自己正在流血的胸口。
傾城解開他衣襟處的盤口,當那傷口展露在她的眼前時,她的眉尖擰的更深,就連眼底的眸色也變得更暗!
果然流血了,而且血液中似乎還有別的東西!
傾城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難道他體內的催心毒沒有解除乾淨嗎?
——不可能的,七彩斑蝶明明已經幫他把毒全都吸出體外了,這是她親眼看見的!
「這是什麼顏色?」傾城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他胸口處的液體,與此同時還不由啟聲問著慕容絕,她的視線分辨不出顏色,只能看出液體帶有粘稠性。
慕容絕聞言,眸色一閃,略顯吃驚的望著她沒有馬上回答。
傾城話語吐出薄唇後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臉色也立馬有了不自然的僵硬。
「黑色,還有一絲白濁!」慕容絕應道,胸口下三寸的地方他感覺不到痛,反倒是心臟中心被劃了一刀,讓他措手不及的痛了起來。
——她的眼睛看不出嗎?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這麼久了他都不知道?
慕容絕心裡的滋味正在翻湧,凝視她已然不自然的臉色,他知道她一直在瞞著他!
「你體內的毒還沒有解除乾淨,我要出去一下,你在這裡等我!」傾城斂斂心裡的不自然說著,她重新站了起來,不等慕容絕再次阻止,她已經小跑離開了山洞。
只有慕容絕一人的地方讓他的心情驟然壓抑起來,他仰首靠著洞壁,任憑胸口處的血液在流下。
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傾城,他在質問自己,在不停的說:看看從前的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他把她傷的那麼深、那麼深,但而如今的她卻以寬容的心原諒了他。
他有些懷疑她的擔心是不是出自同情了,她是那麼善良,如果換成別人,也許她也會那麼著急的在密林中尋找吧……
他疑惑了,他能肯定傾城對自己沒有愛!
他的心裡很難過,有著一種讓他無法說明的壓抑,這種感覺很糟糕,讓他沉悶、讓他心痛,但又沒有權利去質問任何人!
慕容絕在山洞內獨自待了一會,出去許久的傾城終於回來了,而她的手裡還多了一株類似白色小花的植物。
她踱步走到他的面前半跪著,將這株植物的花瓣一片一片摘下來貼在了他的傷口處,然後她將花蕊送至慕容絕的嘴畔,道:「把它吃下去!」
慕容絕淡然的望著她,沒有張口、沒有說話。
傾城疑惑的眉梢微微一動,懸空的手沒有收回來,她輕問道:「怎麼了?」
他的眼神讓她疑惑,更是令她的心緒有些起伏。
「你恨我嗎?」慕容絕低問,幽然的嗓音在洞內徐徐飄散,似乎有著回聲,在傾城心裡一遍又一遍的追問:恨嗎、恨嗎……
傾城眸色一滯,垂下了那只握著花蕊的手,目不轉睛的瞧他道,「為什麼要這麼問?」
她反問他,心裡自然是酸澀的。
他們過去的相處並不友善,他傷她、囚她、束縛她的愛情、威脅她的愛人,在他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情以後她當然是恨的!
但在他為了她改變,為了她受傷險些丟了性命,直至他突然不見,這些接踵而來的事情讓她本就不善恨人的心漸漸不像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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