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深深的看著他,不理解一件小事為何連聲說抱歉,他握著她的手腕看得出神,十一覺得氣氛太過曖昧,一時尷尬,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安東尼回過神來,也意識到自己失態,沉默不語,垂著眸,看不清他的表情。
「安東尼,只是一點小事,你不用介懷。」十一說道,安東尼嗯了一聲,表情漠漠的。
庫爾太太歡快的聲音從廚房那傳來,「晚餐時間到了,先生小姐們,該過來了。」
可愛的庫爾太太,歡快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十一應了一聲,安東尼也起身,隨著她一起走往食廳,十一幫忙庫爾太太把菜端上來。
晚餐很豐盛,土豆和黑麵包,幾乎是少不了的主食,有魚子醬,悶牛排,奶酪等……每份菜幾乎都有兩種做飯,一種看起來比較清淡些,一種看起來口味比較重一些。
俄菜的口味一般重,十一本就暗忖沒多少自己能夠吃,沒想到庫爾太太會把一份做得那麼清淡。
「庫爾太太,怎麼都做兩份?」安東尼不解地問。
庫爾太太笑道,「小七臉色不好,我看她吃不了重辣的,順便給她做點清淡的,大家都隨意點,兩種做法都很好吃,安東尼也試一試。」
十一感動,老太太不僅可愛,而且細心,幫她解決了難題,這樣賢惠的老太太真的少見,善解人意。
「多謝庫爾太太。」十一笑著說道,衝過去抱著庫爾太太用力親了一下,「你真是太好了。」
庫爾先生搖搖頭,看兩個女人和樂融融。
庫爾太太樂不攏嘴,安東尼眸色沉沉的,有點嫉妒被親的庫爾太太。
「你不是喜歡吃辣麼?」
「你怎麼知道?」十一好奇。
安東尼頓了頓,「猜的,大冷天,吃辣保暖。」
十一輕笑,「不是不喜歡,是現在不能吃,我現在要忌口。」
安東尼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因為……他眸中掠過一道傷痛,又淡淡地隱藏了,心臟似被什麼扯動似的,很疼。
晚餐的氣氛很好,窗外白雪飄飛,室內卻暖和如春,庫爾先生和安東尼一邊聊天,一邊喝酒。
「庫爾先生,你年紀大了,少喝這種烈酒。」十一說道,伏加特性烈,老人家還是少喝點,不似安東尼,正值青年,喝什麼都無所謂。
「沒事,沒事,男人哪個不喝點酒,我還很年輕。」庫爾先生喝得臉潮紅,並不醉,但情緒很high,安東尼又健談,哄得他很歡快。
「我說他好幾年了,這陣子喝得還少點,以前喝得更厲害。」庫爾太太道,她自己也倒了一小杯喝,大冬天喝點酒其實很舒服。「小七,你也來點。」
「多謝庫爾太太,我喝酒會過敏。」十一找了一個借口推拒了,庫爾太太關心問了幾句,她對應如流,偏頭卻見安東尼眸光專注地看著她。
他喝了不少,臉頰微有薄紅,額前碎發落在眼瞼處,模樣看起來年輕好多,此人的眼睛很深邃,似會說話似的,總是帶著強電。
幸好,她是絕緣體。
「你看什麼?」
「你喝酒過敏?」他用中文問的。
十一搖頭,道,「沒有,只是不能喝。」
安東尼嗯了聲,轉頭去和庫爾先生繼續攀談。
暖氣開得很快,再加上氣氛很high,每個人身上都暖烘烘的,也許是多添了一個人,庫爾先生和庫爾太太都很高興,庫爾太太小酌幾杯,庫爾先生喝得半醉。
晚餐後,庫爾太太扶著庫爾先生上樓休息,安東尼過去幫他,老太太一邊上樓一邊數落老頭的不是,安東尼趕緊乖巧的認錯,說不該和他喝這麼多,庫爾太太立刻改口說沒事。
十一哭笑不得。
待他們都消失在樓梯口,十一臉上的笑容,全數斂去,眉梢如霜。
安東尼,安東尼,你到底是誰?
越看背影,越是心驚,她仔細辨認過他的臉,並無凹發現是**,她忍不住自嘲,五年前她夜夜睡在墨曄懷裡都沒發覺他的臉是假的。
但若是墨曄……他早到了,就算是風雪太大借宿幾晚,也不該編這樣的故事去騙庫爾夫妻。
十一想了幾個可能都被自己推翻了,樓梯口傳來腳步聲,她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回頭笑著問,「下來了,還要吃嗎?我看你都喝酒了。」
「當然要。」安東尼乾脆坐到十一身邊,那本是庫爾太太的位置,他原先坐她對面,拿過自己的碗筷,切了一塊牛排,他吃得津津有味,好似真的餓了。
「你剛才喊餓,怎麼不多吃點?」
「通常喊餓的人,吃得最少。」十一笑著打趣,「我還是喜歡吃米飯。」
「真挑剔。」
「你喜歡麵食?」
「無所謂。」
「真沒追求。」十一故作鄙視,給他倒了一杯伏加特,安東尼連忙搖手,「不喝了,不喝了,再喝我也該醉了。」
「我看你酒量很好。」
「不是海量。」
「喝醉也好,大晚上也沒事幹,一睡到天亮。」十一笑道,他要真醉了也好,她可以看看他的胸口,不然老是懷疑他是不是墨曄。
「不行,對門住著一位美女,喝醉了要幹壞事的,你就不擔心我半夜敲你門把你扒光。」安東尼笑得很性感,赤、裸裸挑逗著單純的十一。
十一微怔,白了他一眼,「賤格。」
「非也,十個男人九個都會存色心。」安東尼哈哈大笑,見著十一臉頰上浮起薄紅,他覺得很驚奇,難得。
十一再吃了幾塊煮土豆便飽了,安東尼也吃得差不多了,庫爾太太在樓上照顧庫爾先生,還沒下來,十一自動自發地幫忙收拾餐桌和廚房。
「我幫你。」
「得了,不指望,一看你就什麼都不會,閃一邊兒去。」十一沒好氣地說。
「小瞧人了不是,你坐著看。」安東尼摟過十一的肩膀,讓她坐在椅子上,他親自來收拾,十一錯愕地看著動作麻利地把餐桌收拾乾淨,把碗刀叉都分類放好。
很迅速,而且,很乾淨。
男人得意地挑眉,似是炫耀自己的成果,十一唇角一扯,假意送上兩聲掌聲。
新住家好男人。
庫爾太太下樓,驚奇地發現已經收拾妥當,可愛的老太太一聲驚呼,摟著十一親了幾下,「小七真乖,真貼心。」
十一無比羞愧中,安東尼也起哄豎起拇指,「是啊,小七很乖,很貼心。」
十一無語。
這男人……
夜裡睡得並不安穩,這些天她都睡得不安穩,上一次睡一個好覺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
不知道病毒什麼時候會復發,十一躺在床上,心中想的都是病毒的事。如今,身體內的病毒並沒有復發,蘇曼給了她三支鎮定劑,控制不住的時候就自己注射,這些天都沒有失控過。
蘇曼也曾說過,一支鎮定劑能維持很長時間,讓她不必太擔心身體。
她還是怕會失控,到時候若是傷害了善良的庫爾先生和太太,她會愧疚一輩子。
風雪停了,她就離開吧,再溫暖,也不是她久待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庫爾太太已起床給他們做好早餐了,一夜過去了,外面的風雪並未停,反而更大了,十一起床的時候拉開窗簾看大學紛飛的狀況就知道今天還走不了。
安東尼起得大早,已吃好早餐了,他穿了一身御寒衣物,正打算出門,大冬天出門,穿得都很臃腫,這樣看就看不出墨曄的影子了。
「你要出門?」
「是啊。」安東尼露出溫柔的笑容,「小七,早!」
那張秀氣的臉亮得很溫柔,十一一笑,「早!」
庫爾太太招呼十一過去吃早餐,安東尼準備好,道了聲,我走了,他出門了,十一看著他的背影,他去哪兒?
「安東尼說出去找他失散的戀人,前天也是,真是個癡情的孩子,這麼大的風雪,說不定出了意外呢。」庫爾太太說。
「庫爾太太,你真的相信他說的故事?」
庫爾太太一笑,「當然相信,人和人之間,是要相互信任的,不然猜忌來,猜忌去,自己不舒服,別人也不舒服,世界都亂套了。」
十一笑而不語,可愛的老太太,很樂觀。
這樣的人,活得很快樂,很知足。
「小七,你也要出門嗎?」
十一點頭,「是,過一會兒就出去,庫爾太太,可能要在你這裡多住幾日。」
「那太好了,歡迎至極,你想住多久都沒關係。」
「謝謝你。」
「快吃,快吃,一會兒就冷了。」庫爾太太招呼她吃早餐。
「好!」
吃過早餐,十一也換了一身厚大衣,戴上圍巾出門,庫爾太太叮嚀她路上要小心,記得回來的路,十一笑著應好便出了門。
外面真的很冷,很冷。
狂風呼嘯,大學紛飛,白茫茫的一片,整個世界都好像說著寒冷。
前面的小河結了冰,有幾個調皮的孩子在河上溜冰,笑聲傳得很遠,這冰結得很厚,能承受很大的重力,並不擔心會裂開。
溜冰,她好多年前的娛樂了。
她還是有點不太習慣這麼冷的天,她自幼生長在四季如春的島上,這些年跑的地方大多也是炎熱地帶,總會避開極寒之地。
這麼冷的天,她出門都覺得很疲倦。
看了一會兒小孩子玩耍,十一便離開,憑藉著記憶裡的路線,她慢慢地尋著去小屋的路。
她記得那裡恐怖分子的總部並不遠,在一處小樹林邊,不知是誰搭建的小屋子,建造得很封閉,窗戶拉下不見天日。
但那一處倒是很隱秘,很適合躲藏。
五年了,這裡變化得好大,路也變得有些陌生了,記憶中的小路不見蹤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迷茫了。
大雪飄飛,十一想,這樣的天氣,真的很容易迷路吧,前方白雪皚皚,看不清楚方向,也看不清楚景物。
她固執地尋找著通往小黑屋的路,沿途碰上好幾位村民,那村子其實並不大,住的人不算多,但小河沿岸住了不少戶人家。
一對青年男女走過,見她隻身一人在雪地中孤獨地走,感覺很奇怪,走出好遠還忍不住一直回頭看她,十一並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待她。
風雪越發大了,雪地行走變得很困難。
十一心頭沉沉的,莫不是那處地方都變了吧,她看看腕表,走了一個多小時了,沒有找到,當年她帶著受傷的墨曄也只不過走了半個小時。
是走錯了路麼?
一開始就走錯了路嗎?
就像她和墨曄,從一開始,他們就走錯了,所以一錯再錯,導致今天無法挽回的局面,她心中鬱結,越是如此,越是想急切地找到那地方。
她不明為何自己如此執念,卻知,非知道不可,不然這趟東歐之旅,她來做什麼?毫無意義。
茫茫雪地,看不見邊。
偶有人影浮動,走得越久,人影也就越少,似是越偏僻了。
十一很確定,她肯定是迷了路,從一開始就走錯了。
畢竟這地方,變化太大,又是風雪天,很容易迷路,若是大晴天,又該是另外的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