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寒總覺得他們今天有點怪,白天的時候,三個人同時都在紫夜闌珊的情況比較少見,「你們有話說嗎?」
他們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周桐咳了兩聲,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那個……就是樂菱的事。」
「那就不用說了。」
「我們看著心疼啊……」
「心疼?為誰心疼啊?為我心疼我就謝謝你們了。」
「我就不信你折磨她的時候,你自己不心疼。」
「我怎麼折磨她了?」
「你那還不叫折磨……」周桐又想起了尹樂菱那染血的褲子,雖然也知道楚雨寒不是成心的,可原先那個見不得那丫頭少一根頭髮絲的楚雨寒產生了這樣的破壞力,真的叫人難以想像。「你跟那麼些女人瞎混,還跟余曉菲糾纏,不就是心裡不平衡,還想報復一下樂菱的背叛嗎。」
「報復?」楚雨寒苦笑,「我倒是想報復,可人家根本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你到底有沒有仔細去體諒一下她的心情?你是被她不是處女這件事情打擊得沒有一點自信了吧。」
也許周桐說得對,從他知道了這個,他心裡的篤定都全線崩塌了。可是,他不想跟他們討論這個問題。楚雨寒霍地站起身,拔腿就想走。
「雨寒!」背後的三個人同時叫住他。
楚雨寒轉過身看著他們一個個,「你們到底想說什麼?想勸我原諒了她嗎?」
「不是原諒。」周桐擲地有聲,「是她根本就沒有錯。」
「對啊,她沒跟李慕辰上過床。」
方子睿也肯定地點點頭,「她沒背叛過你,你錯怪她了。」
楚雨寒蹙緊了眉頭,「什麼意思?沒跟李慕辰,那是跟誰?別告訴我說我連這點都分辨不出來了!」
「是,沒錯,她的確沒有了第一次……可是她自己完全不知情。」
楚雨寒急躁了,過去一把揪住周桐,「你倒是把話說清楚,難道你們還有什麼一直在瞞著我?」
張懷恩和方子睿連忙把他們分開,再把楚雨寒按回沙發坐好。周桐扯扯衣襟也坐了下來,表情凝重,「是,我們是瞞著你一件事,因為這件事說出來對樂菱的傷害很大,可沒想到能讓你產生這麼大的破壞力。如果不是實在看不下去你對樂菱的折磨了,我們可能永遠也不想告訴你……」
「快說!」
「你……你是知道的,樂菱在里昂時被綁架的事……我們趕去救出她的時候,她……她正昏迷著,而且……被,侵犯了……」
楚雨寒瞪圓了雙目,一拳砸在桌面上,「你說什麼?樂菱被……」
「是,你也知道,人犯集團在綁架過程中這麼做不是大驚小怪的事,只能怪……我們去晚了一步。後來我們還去找同被綁架又被解救的女人調查了,她們只記得那幫人抓著幾個女孩打,有人就被打暈了,然後就都被拖去了別的房間……所以也找不出是誰。最關鍵的是,樂菱昏迷了兩天醒過來,根本不記得發生了這樣的事。雨寒你知道的,這種事情對於任何女孩來說都是最可怕的噩夢,何況是單純的樂菱。我們當時真的是謝天謝地樂菱她不記得,要不然,以她的柔弱恐怕都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周桐說著,張懷恩和方子睿在一邊不住地點頭。「所以你說樂菱背叛了你,其實沒有,她和李慕辰沒有發生過關係,她是無辜的。」
「我們沒告訴你,也是怕你心裡有疙瘩,可沒想到你會因為這件事這樣對待樂菱,我們實在看不下去了。」
「如果你真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樂菱,起碼別再折磨她了。」
「是啊,樂菱應該從心底裡一直沒有想過背叛你,你這樣於心何忍……」
「夠了!」楚雨寒喝出聲來,握緊的雙拳也在不停地顫抖。是的,她的樂樂沒有背叛過他,在她的心裡一直是有他的,是願意給他的,更是願意將第一次給他的啊……可是自己都做了些什麼?訓斥她、侮辱她、虐待她甚至不惜用別的女人報復她!樂樂的眼淚或者都是為他流的,她眼中的委屈、傷痛、幽怨和心碎,自己怎麼一點也看不進去了呢?
楚雨寒真的恨不得揍自己個半死,自己只顧著發洩內心的不滿,卻全然不顧那搖搖欲墜的容易受傷的心……該死的!該死的楚雨寒!
周桐再一把拖住想要跑出去的楚雨寒,「你,你現在要幹嘛?」
「樂樂……我要找她。」
「你不能揭穿這件事,別去問她,她一點也不記得。」
楚雨寒忍著眼底的熱潮,定定看他一眼,「你們……該早點告訴我。」他不會去問她,他怎麼會再去問她?他只想抱她在懷裡,好好地抱抱她……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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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次瘋了般地尋找,楚雨寒騎著摩托車幾乎跑遍了城市每一個角落。樂菱沒有在家裡,更沒人知道她去了哪,就那麼一下子又消失了。
上一次的尋找充滿了悲觀的絕望,真切地感覺到了就要失去的惶恐。這一次不同,這一次充滿了希望,他知道,他的樂樂是他的,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
直到傍晚來臨,楚雨寒真的要急瘋了,最後的最後,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太可能的地方,可也是唯一他還能想到的地方——陽明山別墅。
山林中的夜幕更快地降臨,楚雨寒用盡賽車的速度衝向了那終極的目的地,直到刺眼的車頭燈刺破迷霧正投射到大門口蜷縮著的小的可憐的一團黑影時,楚雨寒狠狠呼了一口氣,眼底一熱,視線也模糊了,甚至糊里糊塗地就想要抬腳跑過去。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摩托車也歪向一邊,連人帶車翻滾在地。
被燈光照得睜不開眼的尹樂菱看到了那翻滾的一幕,本已經精疲力竭的身體突然撐著站了起來。她不敢相信自己竟又親眼看到了楚雨寒從摩托車上摔下來,剎那間七魂丟了三魄。
摩托車的引擎未熄,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尹樂菱看不清眼前的狀況,只是撲過去就摸索著楚雨寒,抓著他的胳膊用盡力氣想要撐起來,「哥……哥你怎麼樣?」
楚雨寒沒有任何回應,尹樂菱又驚又怕,眼淚也洶湧而出,跪在地上抱著他的頭,卻仍舊看不清他的樣子,也還來不及看清楚……她的腰際突然就被有力的長臂死命攬緊,整個人摔倒在了他的身上。
「哥……」起碼他沒有立刻昏過去,但她仍舊驚恐不已,「哥你傷到了嗎?你……」尹樂菱半句話沒說完,就覺得脖子被他的大手握住,腦袋被他控制住,而他……一抬頭就緊緊吻住了她……
「唔……哥……你……」她想要掙開,又怕他若傷了那裡,再被她不小心弄疼了,便只能支支吾吾地抗議。可是他非但不放開她,更一個翻身就將她放倒在柔軟的草地上,低頭將她吻得更不可收拾。
尹樂菱的小手用盡了僅存的一點力氣攥著他的衣襟,眼淚止不住地順著眼角濕了鬢角的發。所有的思想一片荒蕪……只留一絲殘存的意識,她覺得自己又敗了……她想要跑到一個地方不想面對任何人,走著走著,腳下不聽使喚地竟還是走到了這裡……逃不掉,不逃了……如果注定她的終點就是這裡,哪怕讓自己凍死餓死在這裡,也累得不想再多走一步……
他的唇貪~婪而滾燙,掠奪盡了她瓊香的小口,又~吮~住她由冰冷變得發燙的唇瓣,恨不得吃進肚子裡。尹樂菱急~喘著,吸取著稀薄的空氣。睜開眼睛,摩托車的燈光正從不遠處斜斜照在他們的臉上,她看清了他如火的眸子,和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每一筆輪廓。
他同樣只是看著她,胸口劇烈起伏著抵著她的身體,好一會兒才低低開口,「寶貝兒,你讓我好找。」
尹樂菱的淚一下子湧了出來,紅著鼻頭看著他,「你……你幹嘛找我?今天是你訂婚的大喜日子……你不該在這兒。」
楚雨寒捏住她的小下巴微微抬起來,雙唇貼著她的喃喃細語,「樂兒,給我說,我要聽你心裡的話,我和別人訂婚,你不在乎嗎?」
尹樂菱的唇還在一陣陣發脹發麻,唇尖嬌弱地顫抖著惹人心疼不已,可說出的話還透著倔強,「我在乎不在乎……你會放在心上嗎?你所做的一切,根本不管我是不是在乎……」
「樂兒……我的樂兒……」楚雨寒的心死死揪在一起,真真的懊惱不已,「我想聽,告訴我,告訴我……」
尹樂菱的心也跟著顫抖著,緊繃的心弦再也承受不住,哽咽得大哭失聲,「你想聽什麼……你想聽我的心快要被撕~裂了嗎?你想聽我只想要與世隔絕再也不見到你了嗎?你想聽我恨不得就這麼死了再不用看你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嗎?你想……你、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楚雨寒我恨你……我恨死你……」
伸出雙臂,他緊緊地、緊緊地抱她在懷裡,似乎是在用著畢生的力氣,他的眼濕潤了,埋頭在她發間,有著滾燙的液體濕了她的發……
「樂兒……我的樂兒啊……我該死,我真的該死,樂樂,求你了樂樂,把你所有的『恨』給我吧,讓我用『愛』和你換。」
尹樂菱難以確信他話中的意思,努力抬起頭,想要看清楚他,卻看到了他眼中的霧水,讓她失了神。
男人的眼淚總不太願意讓人看到,楚雨寒別開頭努力地吸吸鼻子。
「哥……你為什麼來……你今天訂婚了……」
「我知道我的樂樂不想我跟別的女人訂婚,我的樂樂嫉妒得要死,我不能讓她難過,所以我來了。」
「你……沒有訂婚?」
「沒有,我沒有,我根本就沒有想跟余曉菲訂婚。」
「那你……騙她?」一顆死死糾結的心突然釋放大半,尹樂菱的腦子卻不由自主,「你怎麼能欺騙她?」
楚雨寒一陣心疼,低頭啄吻一口她的唇,「小傻瓜,你自己被她騙得團團轉到現在還不知道,竟反過來為她擔心。」
「呃?」
「是不是聽了她的話,所以你才生了我的氣,竟想出那種辦法要毀掉我們十八歲的約定?」
尹樂菱愣住,她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內容,可待想明白時,眼淚又滾落下來。
楚雨寒低頭抵著她的額頭,「我整整想了三年,白天晚上都在想到底是為什麼,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了……樂兒,你真是碩果僅存的小傻瓜。你肯信她的話都不肯信我嗎?難道在你看來,我就是那麼一個沾花惹草的浪~蕩公子嗎?」
「難道……不是嗎?」
「我……」楚雨寒握住她的雙手在胸口,「我用我的樂樂的『愛』發誓,我沒有跟余曉菲上過床,如果我說謊,就永遠得不到樂樂的『愛』。」
尹樂菱還是含~著淚看他。
「那年我的腿骨折後,媽說你跟學校組織去夏令營了,我就信了。那期間我根本沒見過余曉菲,更別說是她照顧我的傷,甚至還上床。其實在那之前我已經明確地跟她說了我跟她不可能,我說了我只要我的樂樂……可我實在沒想到她竟能想方設法地去那麼騙你,而你就信了她。」
「我不知道我能信誰……我只是很難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難受,只想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你。」
「因為你怕,你怕媽的強硬,怕別人的眼光,怕得連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正視。小樂樂,你害得我好苦,害得自己更苦……你不知道我守著你、從你五歲起就守著你,只等著你快點長大,等你懂得怎麼樣去愛,怎麼樣接受我好好的愛你。每一天都覺得時間好慢,即使你到十八歲那年,也覺得你還是個蜷縮在我懷裡吐了我一身的小寶貝。我好著急,真的想讓你一下子都能夠長大,做我楚雨寒的女人。同時,又每天都在害怕,怕你長得太快,怕自己來不及看清楚你,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弄丟了你。如果尹樂菱沒有楚雨寒在身邊,她什麼都不懂,會迷路、會怕黑、會受傷、會被人欺負……尹樂菱怎麼可能會離開楚雨寒,她根本就是楚雨寒心上的一塊肉啊……突然有一天我的小寶貝要一腳狠狠地踢開我,我的所有都崩塌了,我的世界全都沒有了……」
「哥……」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狠狠撞擊著她的心靈,讓她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
「都過去了,好在,都過去了,全都過去了……」楚雨寒再抱她在懷裡,一遍遍撫著她的發。
「樂兒,我的樂兒心裡是有我的是不是?是只有我一個人的是不是?寶貝兒,你根本是愛我的是不是?」
埋在他懷裡的她再說不出一個「不」字,只是淘淘哭著。她真的不知道什麼是「愛」,如果看不到他會總是想他,是愛;如果看到他受傷就好像傷到自己身上,是愛;如果看到他對自己笑就會開心看到他對自己凶就難過,是愛;如果希望他只會對自己一個人呵護疼愛,是愛;如果看到他和別的女人親近自己就會痛徹心扉,是愛……那麼……她真的……愛慘了……
這個發現洶湧澎湃,哽在她的喉間,真的叫她說不出一個字來,就連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劇烈發抖,用力再用力地往他懷裡緊靠著,生怕這不夠真實一般。
楚雨寒也是一刻都不能平靜,更像是懂了她的心思,收緊手臂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胸口,「樂兒不怕了……我會這麼抱著你,永遠永遠也不分開,只有我們兩個,楚雨寒的尹樂菱,尹樂菱的楚雨寒,永遠永遠……」
也許他不是第一次對她說這樣的話,但似乎只有此刻的,她才一直將他聽進了心窩裡,一下子紮了進去,再也拔不出來。
可為什麼他非要等她心疼得快要死掉,哭得快沒有了眼淚,才來找她啊?她無力的拳頭攥著他的衣襟,一拳一拳砸著他的胸口,釋放著自己的不安和委屈,還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說,都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已經哭啞的嗓子哽咽不止,「你不是騙我的嗎?你突然這樣……會不會明天天一亮,就又對我凶,又帶誰來這裡……」
「那個楚雨寒是個混蛋!樂兒,我錯了,是我的錯,我絕不會再做那種事了,那天……那天我和她也沒有,後來沒有……對不起樂兒,總之我真的該死。你想要打我、罵我都行,我真的該死。」
「可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那麼做?」就是現在想起來那一幕幕,尹樂菱的心仍如刀絞般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