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之看看她放開的手,苦笑道:「你已經回答了……」
他站起身,慕容蕪拉住他的衣袖:「不……」
白玉之回頭看她,她的眼裡有驚恐、有失落、有萬分不解,還有深深痛。
「告訴我,為什麼?」慕容蕪緊緊拉著他,白玉之將粥碗放在一邊桌台上,他低著頭,一片陰影籠罩著兩人間的距離。
「月銀鏢是夜靈獨創暗器卻不是獨門,我師傅與夜靈……乃為莫逆,我會他的一招半式,擁有月銀鏢都不是難事……」白玉之肅眸成殤,輕輕拂開了慕容蕪的手,「對不起,我不是他!」
慕容蕪一怔,望進他的眼神,只看見一個漂泊的靈魂。
她的手緩緩滑下,滑下他修長冰涼的手指。
白玉之轉身而去,剎那,整個清晨都暗了一般,那抹青白、那抹陽光、那抹溫煦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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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深,深似一潭死水。
白玉之長身玉立,站在湖水邊,湖邊秋重,寒氣更甚,他一身單薄,長衣隨風飄展,
無字石碑邊,他整整站了半夜。
身後有腳步聲,白玉之微微側頭:「你病還沒好,來這裡做什麼?」
慕容蕪披一件月色長衣,長髮只用一根絲帶繫住,她望著白玉之的背影,輕輕歎息:「對不起……我不該……不該追問你……」
白玉之一笑:「沒什麼,是我也會問吧?只是……我沒想到,過去了這許多年,你還是忘不掉那個人……」
「是……我忘不掉。」慕容蕪強忍著淚水,抬頭望著蒼白殘月,「我怎麼能忘?怎麼可以忘記?母親過世以後,我甚至想過去死,我不死也會被季芸折磨死,是他救了我……是他告訴我要活下去,我患有心疾,他為我診脈,說我病得不重,他知道宮中有御藥可以治,於是他為我入宮盜藥,那夜……我吃下那顆藥丸便發誓,我慕容蕪此生此世非他不嫁,可就是在那夜……」
慕容蕪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下,決堤一般:「就是在那夜……季芸殺了他!」
慕容蕪緊緊的咬住嘴唇,幾乎崩潰的淚水洶湧的衝出眼眶,風過,辣絲絲的疼,卻及不上心裡半分。
白玉之為之一動,緩緩回身,與她目光不期相對。
淚水源源不絕的滾落,清而冰冷,一縷月光落進她的眼睛,蒼白的月色,枯冷的雙眸,那一夜的夜雨彷彿俱都下在了這一雙眼裡。
白玉之眉心微微凝住,看著夜風中顫抖的女子。
他一步上前,將她抱在懷中,他怕失去,而誰又不怕?總不能因為怕而不去得到……
慕容蕪亦緊緊的抱著他,靠在他的胸膛上,哭出聲音。
這是那一夜都未曾流盡的淚水,卻在這一刻,傾瀉而來……
白玉之輕撫她的背,幽幽說:「我從沒有試著去珍惜一個人,從沒有過……希望……我有機會好好珍惜你……」
慕容蕪抽泣不止,心中的柔軟之處被狠狠的抓住,越抓越緊,她亦更緊的靠著他,拚命點頭:「我不會忘了他,永遠不會,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傷疤,而你……是我生命中遇見的最暖的陽光……」
是陽光!
慕容蕪清晰的記得,不止一次,只要看見白玉之溫煦的眼神,她的心便會瞬間安寧下來。
白玉之微微低頭,薄唇似葉,氣息如風,他緩緩靠近她,輕吻她的雙唇,那唇香淡淡,因秋夜涼,而泛著微冰的味道。
慕容蕪閉目而應,一滴淚滑落唇角,白玉之迅速的吻干它。
湖面,蕩起層層漣漪。
一縷風過,乾枯的枝葉沙沙作響。
白玉之眼神忽的一肅,將慕容蕪突地向身後拉去。
「誰……」他目光環視四周。
許久,只有風聲與枝葉摩挲的聲音,夜色沉入湖中,湖面突地發出一絲聲響,白玉之望過去,湖面卻是寧靜的,而湖邊一切亦如往常。
高樹、落葉、還有靜靜立著的無字石碑……
白玉之護在慕容蕪身前的手緩緩落下來,慕容蕪輕聲問:「怎麼了?」
白玉之怔怔的望著湖面發呆,慕容蕪追問一聲:「玉之……」
白玉之這才回神看向她,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們走吧。」
他拉著慕容蕪的手,將長衣接下披在慕容蕪身上,夜色闌珊、燈火幽暗,兩個人踏著石徑小路,向還閣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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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銘輔下旨重賞白家,言白少夫人為雲妃研製胭脂功不可沒,雲妃甚是滿意,故而賞賜加倍。
坊間雖有各種流言依然流傳,不過到底是有了個說辭。
白夫人臉色難看極了,顧若蓮心裡卻暗自好笑,看來白夫人和雲妃未能溝通好,不過想來她們依然是一條船上的。
白雪卉氣得不肯吃飯。
白玉之拿著聖旨,心裡卻有莫名不安。
「看來雲妃娘娘果然做到了。」慕容蕪倒是樂見的,沒有想很多,卻見白玉之神情有異,問道,「怎麼了?你怎麼反而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白玉之看著她,凝眉說:「我總覺得這裡面不是那麼簡單,皇上,你我都接觸過,我至今還不明白他究竟是怎麼一擊致命,算計了六皇子,這樣的人……會被一個女人左右嗎?」
慕容蕪亦皺了皺眉:「這……許是皇上忌憚著雲妃娘娘的家族,我聽說雲妃娘娘與太后的家族稱得上大粵最大的兩股勢力。」
白玉之沉吟道:「話雖如此,可我心裡總覺得不安……」
他看慕容蕪一眼,又道:「我只怕這事情遠還沒有結束……」
慕容蕪一怔,望著他深深目光,沒有言語。
門外,秋陽流金,秋風捲起遍地枯黃,還閣樓的春亦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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