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言走後,慕容蕪倚著院落中高大的桂子樹,心中兀自流轉。
回想這些日子來所經歷的,似乎比她與江湖之人混跡之時還要豐富,還有那個人……亦似乎是她從未見識過的一種人。
窗紗上身影如松,她苦笑——
感情一事,說動就動了,她既一眼便能看出莫言對白雪卉的心思,自己努力深藏、刻意控制的情愫,白玉之又怎會不知?
感情向來是由不得人選擇的。
就好像出身一樣,你並不能選擇,你是出生在白家?還是慕容家?
慕容蕪忽然覺得傷感,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傷春悲秋?她看一眼窗紗上的人影,轉身走出還閣樓院子。
其實,嫁過來許久了,她卻很少踏出還閣樓,她覺得,白家本身就是陌生之地,還閣樓外便更是如此。
今晚,月光雖淡如流水,傾瀉而下,亦不過剎那銀光,卻有種別樣風情。
那一樹樹盛開又凋謝的桂子,夜有飄香,沁人心脾。
慕容蕪踏著殘落的花瓣兒,粉白交錯,輕軟的緞子鞋似乎染上了一層晚霜。
似乎有點冷呢?!
這樣的時節,倒是難得。
她縮一縮身子,數著自己邁出的步子,小時候無聊,她經常這樣在慕容府中走來走去,如今已嫁為人妻,可她卻依然只能一個人獨賞孤獨。
「什麼人?」
濃密的夜色,忽然一個聲音自背後傳過來,慕容蕪一驚,回頭看去,只見一個人影在桂子樹下一閃,長袍錦繡,環玉絲綢,那人高大,劍眉微揚,帶著一股逼人的凌厲氣勢,令慕容蕪不禁心裡不安。
這是何人?見穿著似是極有身份的樣子。可這三更半夜,卻為何會在白府花園?莫非是白家親戚?只怪自己平日裡很少與白家人接觸,並不認得。
「你是何人?不知今夜這裡不得踏入嗎?」那男子聲音裡透著威嚴,鷹眸凜凜望著慕容蕪,「你是從何處進來?這片桂香園,今夜不論是誰都不得踏進的,卻沒人阻攔了你嗎?」
慕容蕪一驚,莫非是個有身份的人物?
她頓時生出許多不屑來,她生平最恨便是以身份壓人之人,如同季芸,不便是仗著端王府而令她的母親含恨而終?
「我倒要問問你是何人?半夜三更在我白家閒逛,我看是非奸即盜吧?」慕容蕪見他打扮,聽他談吐便知不是,卻故意這樣說。
「放肆。」那人眉心擰緊,巍巍怒意無端的震撼人心。
慕容蕪略微怔忪,隨即說:「你才放肆!若不說你是何人,我便叫人將你抓去官府。」
「官府?」那人嗤笑一聲,眼光柔和下許多,他上下打量慕容蕪。
淡淡月光,月白色芙蓉裙,一身月華,一襲錦繡,卻似乎不曾描妝。
只看得月之皎潔盡在她一剪水眸中。
他不覺得微微詫然,隨即威嚴的臉色亦柔潤下來:「你是白家之人?」
「不錯。」她怎樣也是白家的少夫人,說起話來還是底氣十足的。
「可你為何沒有描妝?」那人疑惑的眼神在慕容蕪臉上來回遊走,似乎欲將她每一寸肌膚都審視一番。
慕容蕪這才發覺,臉上微微紅潤:「與你何干?」
「怎麼無關?白家盛情邀請,我這才來白家做客,卻不喜歡廳中煩悶,唯愛這滿院子的清新舒暢,被你攪了興致,你卻不需要賠給我嗎?」那男人說起這番話時,面無表情,似乎鄭重、又似乎不是。
慕容蕪愣了愣:「既然是客,攪了主人家的清淨,是否也要賠給我?」
「主人家?」那人唇角一挑,「敢問姑娘是?」
「蕪兒,誰准你四處亂走?驚擾貴客?」
不等慕容蕪開口,便聽白玉之的聲音冷冷的傳來,慕容蕪倒是一驚,只見白玉之一身錦白,暗紋蓮花繡在衣領袖口,傾城公子,月光下更有幾分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