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失魂落魄的行走在宮道上,行走在櫻花凋零的九重櫻樹下,行走在寂寞的宮牆根……
她每走一步,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她心中一點一滴的死掉!
出了宮門,外面的的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她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笑到最後,竟然無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她終於離開西陵皇宮了!可是為什麼她的心情不見輕鬆和喜悅,有的只是無盡的悲傷和痛楚呢?
她究竟是怎麼了?
狂風吹動她的長髮和衣袂,在夜色下四散張揚,宛若魔魅,她在空蕩的大街上站了一會兒,機械的走向夜色中,漸漸的匯變成一個小點兒。
上官一族的墳墓群裡,靜靜地站著一個少女,臉上的表情冷漠而脆弱,那樣矛盾的神情出現在她的臉上,竟有說不出來的和諧和震顫!
淚,干了,還能繼續在夜色中翻飛!
情,斷了,她還剩下什麼?
幾十處墳墓,裡面長睡不醒的人,都是她的親人,可是如今她還有親人嗎?她的親人早就死了!如今的她是真的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了!
爹、娘,你們在九泉之下,過得還好嗎?
婉兒很累!從來都沒有這麼累過!
原來愛的時候很痛,可是不愛的時候,依然很痛!那種痛苦就好比是心被人生生的攪碎一般!
她原本以為天闕已經死了,心無生念,便想追隨天闕而去,可是竟然得知他還活著,心中一時間不禁百轉千回!
儘管知道天闕現在在西陵,但她卻再也不想打攪那個溫雅如水的男子了!
一次, 就已經足夠了!至少她知道,還有人能夠為她做到這種程度!
至於安昊翼……
木槿腦海中閃現他斬斷的青絲,胸口忽然一痛,一口鮮血奪口而出!她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跌倒在地,落在滿是枯黃落葉的黃土中。
木槿躺在那裡,眼睛一會清晰,一會模糊,她的視線凝結在她的手掌心,那裡有幾根安昊翼斬斷飄落的髮絲,此刻就那麼靜靜地躺在她的手掌心裡,她的眼睛裡忽然有了薄弱的光芒。
都說她的心是玄鐵做的,就連赤火都融化不了。
她無血,無情,無嗔,無怒,為了報仇,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如果可以成為一個好人,她不想變成一個壞人……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但是若是時間可以重來,她依然會踏上暗門之路。
遇上他,然後愛他!儘管傷痕纍纍,可是已經無憾了!
這三年來,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沉默,這種習慣性的沉默,不是忍耐,也不是一種變相的譏諷。
最初學醫的時候,她竟然有了長時間的恍惚。
恍惚她存在的價值。
從來安昊翼都是她的唯一,儘管他一再地傷她,遺棄她。
她對他始終都怨恨不起來。
她的心中自小便被刻了一幅永世不滅的畫卷。
它就像寄生蟲一樣緊緊地依附在她的腦海中,每日吞噬著她的大腦。她的感情漸漸地都被抽離,有的只是對安昊翼的疼——和惜!
她一直以為,只有她在痛,在情海中顛簸流離,殊不知那個天神般存在的男子,也是有隱痛的。
那麼深,那麼絕望的痛,比之她猶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他們兩個人從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迷路了,剛開始距離並不算太遠,可是時間長了,當他們想要回頭找對方的時候,卻發現他們之間早已隔著千山萬水了!
很多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無論你怎麼心痛挽留,它都不會再回來!
一陣風吹來,木槿手中的髮絲被風帶走,漸漸的消失在暗夜裡。
木槿急切追逐的視線驀然僵住,眼淚毫無預警地砸落在落葉上面,瞬間便濺成無數的小水珠,四處逃竄。
她累了!
她是真的累了!
活了二十二年,她卻彷彿活了大半輩子,該經歷的她都經歷了,不該經歷的,她也經歷了!
以前一路走來的時候,不覺得累,可是待一切成為定局,拋開一切身外之物和俗世紛爭,驀然回首,卻忽然發現,她其實已經走了這麼遠,遠到她都有些心力交瘁了!
陷入黑暗前,似乎聽到有人在遙遠的地方溫柔的喚她,「顏兒……」
那人的聲音空茫,寂靜,含著不易察覺的傷痛。
是誰?
南越皇宮,木槿來到這裡已經是第二天了,她的到來可謂是在後宮乃至整個朝堂帶來一番軒然大波。
其一是因為木槿的真實身份是西陵長公主。
其二則是因為在木槿抵達南越皇宮的第二日早朝,蕭牧就下令詔封木槿為南越皇貴妃。
皇貴妃那是僅次於皇后的至高殊榮,木槿在蕭牧寢宮聽到這個消息時,一聲低歎緩緩的溢出了唇瓣。
她一直都知道師父對她的感情,亦師亦友可又夾雜著一份難解的情愫,以前不說,是因為她不想破壞掉這份難得的和諧。只是沒有想到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蕭牧仍是對她執著如斯!
她那日在父母墳前昏倒,醒來時已是兩日之後。除了身在蕭牧的馬車裡之外,她已經離開西陵皇都很遠,疲憊一笑,除了無可奈何,就只餘苦笑了!
蕭牧回宮就看到木槿對著窗柩外的景色發呆,目光飄渺卻又冷冽。
蕭牧眼睛閃了一下,見她衣衫單薄,眼神不禁看向屋內伺候的宮女,幾人見了,驚出一身的冷汗,連忙跪在地上,嚇得簌簌發抖。
木槿回頭見了,不禁開口出聲道:「不關她們的事!你別難為她們!」
「若不是娘娘替你們說話,朕絕對不輕饒你們!」蕭牧冷聲斥道。
「謝皇上開恩!謝貴妃娘娘仁慈!」宮女們連忙心思靈活的磕頭道。
「都滾出去!」蕭牧冷聲道。
木槿的眉皺了一下,但卻沒有說什麼。
「是。」宮女們福了禮,匆匆的逃了出去。
木槿不明意味的說道:「宮裡的人似乎很怕你?」
蕭牧走到她身前,靜靜的看著她,笑問:「你也怕朕嗎?」
木槿淡淡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蕭牧雖然是南越國皇,但他畢竟也是她的師父!
她的師父對她很好!可是站在面前的是南越國的主宰!她不敢保證,他是不是還如同往昔般那樣,即使有時不用說話,都有一種溫暖人心的力量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