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宮路上,夕陽西陲,淡淡的紅暈一圈圈的擴散開來,映襯的西陵上空晚霞萬丈,一片淡天琉璃。
木槿雙手摟著安昊翼的頸項,看著他,低低的問道:「我們有多長時間沒有像現在這樣,悠閒的在一起散步了?」
安昊翼腳步一頓,臉上的笑容稍斂,在這一刻才意識到了什麼,不禁脫口說道:「你承認自己是顏兒了?」
木槿苦笑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不能承認的?」或許她該說的是,還有什麼是她能夠隱瞞的!
感受到木槿黯然的情緒,安昊翼心思一緊,摟緊她纖弱的腰,想起他們真的有很長時間不曾像現在這樣悠閒地散步,呼吸新鮮的空氣,現在經顏兒提醒,他不禁有些怔忡!
「朕虧欠你的東西,似乎很多!」靜靜地,安昊翼忽然歎息的說道。
木槿將頭枕在安昊翼的肩上,看著路旁的九重櫻,已經有凋零的趨勢,心裡一陣失落,心有所觸,問道:「這些年,你過得怎樣?」
「後宮佳麗三千,西陵建文帝縱情聲色,生活糜爛!」安昊翼笑了笑,將三國對他的傳言平靜無波的復說了一遍。
木槿聽了,也是唇瓣微勾,打趣的笑道:「你這些年過得很快樂!」
「是啊!表面快樂,內心孤寂!」安昊翼低沉好聽的聲音忽然響起,夾雜著一絲難懂的落寞。
木槿一怔,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沉默了一下,說道:「為何孤寂?」
「顏兒,你說朕還能因為什麼而感到孤寂呢?」安昊翼壓低聲音,將木槿抱高,臉頰貼上她的,輕聲歎道:「不管是什麼事情,朕想與之共享的那個人都是你······是你!」
她不在了,他擁有一切才發現是那麼的索然無味,了無生趣。
木槿閉上眼睛,默然不語,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
一路上宮女太監們看到皇上抱著一個白衣女子走在宮道上,都連忙下跪,直呼萬歲。
木槿見了,吟然一笑道:「這下好了,不消片刻宮中一定會謠言四起,主角自是我和皇上!」
安昊翼輕輕一笑,看著身為罪魁禍首,此刻卻眉開眼笑的女子,寵溺的歎道:「這宮中就沒有一刻消停的!就怕你習慣不了!」
「後宮的事情,又有幾人能夠真正習慣得了!」木槿也是一陣歎息。
安昊翼並不接話,貪戀這一刻的寧靜與溫馨,眼神依然溫柔,空氣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腳能治好嗎?」安昊翼突然問道,聲音裡有了一絲陰霾。
「我和師父試過很多次,但都沒有什麼效果,時間長了也就放棄了!」木槿沉靜的說道。
安昊翼震動了一下,皺眉說道:「腳上和臉上的傷,都是當年跳崖造成的嗎?」
「嗯。」
沉默了一會,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個人呢?」
木槿怔了一下,暗歎,話音一轉,沉聲說道:「我當年受了重傷,生命垂危,沿途遇到很多大夫,見我那樣,已知生還無望,都不肯出手相救砸了招牌。木辰不肯放棄我的性命,背著我千里迢迢趕到了靈山,請求左先子救我一命,我的命救回來了,可是他因為傷及肺腑,再加上一路上勞累過度,沒過多久就······死了!木槿這個名字就是他起的!」木槿的眼中有些難以察覺的傷痛和淒涼,木辰是她的傷疤!一直都是!這是誰都填平不了的深坑。
「顏兒!」安昊翼感受到木槿的痛苦,心疼的抱緊她,緩緩地拍著她的肩,說道:「我和他本是兄弟,如果沒有權位相爭,也不至於落到如此田地。」
他當年在亂墳崗救了上官婉兒,並為她取名安琉顏。
安博文卻是在望天崖底,顏兒最孤苦無助的時候,救了她的性命,並為她取名木槿。
這一切的一切,看似可笑荒唐,卻像是老天一早就安排好的情節。
安博文畢竟是他的兄弟,儘管他曾經將後宮攪得天翻地覆;儘管他和蘭妃私通;儘管他一再的破壞他和顏兒的感情,但他畢竟曾經那麼鮮明的活在他和顏兒的生命中!
這是永遠都泯滅不了的事實。
「所以說,權位真的很重要,對不對?」木槿咯咯的笑了起來,唯獨心裡蒼白的無力。
安昊翼臉色驟然變得深沉,升起了一絲怒色,但是卻又不忍心對她發火,歎息般的說道:「權位固然重要,可是你也同樣重要!」
如果是在平時,木槿一定會感激涕零,可是現在聽了為何會心生疲憊。
她放鬆下來,靠在安昊翼的懷中,狀似打趣的問道:「皇上覺得我美嗎?」
安昊翼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問,愣了一下,看著她面上的薄紗,然後移到她溫潤如水的清澈雙眸,含笑的看著她,一字一句道:「美!」
「我都這樣了,你還覺得美嗎?」木槿嬌笑的又問道。
安昊翼爽朗的笑了起來:「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之於朕都是最好、最美的那一個!」
木槿笑問:「那我稱得上是美人了?」
「自然。」
木槿眼眸一轉,蹙眉歎息道:「皇上既要江山還要美人,這怎麼可以?」
笑聲稍斂,安昊翼的雙眸如同暗夜般迷醉,魅惑的低語:「有什麼不可以,江山美人,朕都要!」
木槿似喜似悲,笑道:「江山美人,就如同它字面上的意思一樣,江山在前,美人在後,江山的誘惑始終勝過女人!如果有一天保江山的前提是必須葬送美人,皇上還會兩者都兼顧嗎?」
安昊翼怔了一下,抱緊木槿,「有朕在,永遠都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木槿緊緊的盯著他,問道:「如果真的發生呢?」
安昊翼的聲音已經有了一絲僵硬:「不會發生!」
他平定心情,俯身吻向木槿飽滿的額頭,眼眸深不見底,灼熱的看著木槿:
「顏兒,你是朕的孩子,也是我心愛的女子,朕發誓你說的情況永遠都不會發生!」
木槿酸澀湧上身,緩緩閉上了眼睛,遮掩了眼睛裡忽然呈現出的脆弱和不安,也遮擋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