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牧和三娘靜靜地走在喧囂的街市上。
三娘從側面看向主子,只見他的臉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三娘遲疑了一下,不禁開口道:「主子,您可是在想剛才那位姑娘?」
蕭牧忽然出聲道:「是她嗎?三娘!」
三娘瞬間便明白蕭牧說的是誰,她的腦海中閃現顏兒,又浮起青面醫仙的雙眸,兩雙同樣清冷的眼睛重合在一起,她怔忡了一下,不禁下意識的搖搖頭,說道:「主子,顏兒已經死了!」
蕭牧怔了一下,冷笑道:「你有見過顏兒的屍體嗎?」
「主子,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沒有人還能夠活著,您別忘了!顏兒當時武功全失,聽說當時安博文還重傷了她,她根本就存活不下來。」三娘看到主子眼中的光瞬間黯淡下來,不禁心中逸出一片苦澀,歎聲道:「我們尋找了那麼久,甚至死了十幾位高手才下到谷底,可是也只是見到一地的血腥,那裡猛獸出入,顏兒的屍體可能早已被……」花三弄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看到蕭牧的臉色冷凝的可怕!
蕭牧輕聲呢喃,似乎是在說服自己一樣:「顏兒不會那麼容易死的!不會……」
注視著蕭牧眼中的迷離和痛苦,三娘停了停,勾起一抹苦笑,說道:「主子,顏兒不管生與死,她都活在我們的心中不是嗎?」
蕭牧淺淺一笑:「如果是今天以前,你告訴我顏兒永遠都活不過來了,我還勉強自己可以接受,可是今夜見到青面醫仙,我就不得不往更深的一面去考慮了,或許顏兒還活著!」
蕭牧清淡的聲音裡帶著神傷的哀歎。
「主子您……」三娘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是不知出於何種考慮,最終選擇沒有說下去。
主子對顏兒的感情,她這個旁觀者又怎會不清楚!
「你難道就不覺得看到木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嗎?」靜靜地,蕭牧開口問道。
三娘愣住,說實話木槿的眼神和聲音的確很像顏兒,但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出現聲音相似的人也很正常,況且讓她猛然間接受一個在他們心中,已經死去三年的人,很有可能還活著,說出去有誰會相信。
「主子,我們甚至不知道木槿姑娘的容貌,似曾相識說起來似乎有些欠缺考慮!」
蕭牧淡聲反問道:「那她的聲音和眼神呢?」
「這……」三娘猶豫了一下,原來有同感的人不是只有她還有皇上,三娘神色間頗顯為難,聲音也加了幾分暮色:「屬下不否認,木槿姑娘的眼神和聲音很像顏兒,但是顏兒跟木槿根本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蕭牧轉過臉,定定的看著三娘,淡然道:「從何說起!」
三娘把眼轉開,看著前方的宮門,徐徐的說道:「顏兒生性冷淡,對人的生死更是十分冷漠,要不然西陵太子的慘劇根本就不會發生,可是青面醫仙跟顏兒相比,卻是截然相反的一個人,剛才她如何對待貧民的態度,主子也看在眼裡,顏兒陰狠無情,可是木槿善良博愛,她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兩人之間有片刻的沉靜,蕭牧也不知道該如何對應,臉上顯出深思的表情,說道:「一個人的性情是可以改變的!」
三娘心裡一陣苦澀,狀似輕鬆的問道:「皇上還是放不開嗎?」
「朕是在責怪自己,在她遇難,最孤苦無助的時候,沒有在她身邊,她那時候該有多痛苦!」蕭牧的聲音裡夾雜著說不清的悔恨情緒。
三娘猶豫了一下,彷徨之色盡顯,幽然道:「主子當時的日子也不好過,顏兒會諒解的!」
「如果顏兒諒解的話,為何她死去三年,卻都不曾到我夢中。」哪怕一次都沒有啊!
「主子……」三娘聞言,禁不住心裡一顫,感到陣陣酸澀,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解主子。
「三娘!」蕭牧啟口,輕輕的喚了一聲花三弄的名字,溫潤低沉的說道:「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安博文是顏兒心中的一根刺,一道傷疤,而安昊翼則深深地住進她的心裡,那段沉重無望的愛,即使是生長在陰暗的角落裡,也會被她細心呵護的開出耀眼的花朵!因為在顏兒的心中,她是將安博文當成兄長,卻是把安昊翼當成她的空氣來愛!南越皇子之爭,我將她留在西陵,原本是為她好,卻沒想到好心辦壞事!早知道我就該帶著她來到南越,也好過如今的陰陽相隔!」
三娘歎聲道:「主子,這怎麼能怨您呢!當時即使您帶顏兒離開,先不說顏兒同不同意,建文帝那一關您就過不去!」
「建文帝……哼!」蕭牧的眼睛危險地瞇了瞇,猙獰的冷哼道。
「主子,他這幾年亦是不好過!建文帝對顏兒不管怎麼說都是有情的!」主子對建文帝的結,本身就存在已久,表面兩人談笑風生,實則都是暗藏殺機,尤其是顏兒出事,兩人的表兄弟情分早就消失不見!
蕭牧深沉的眼眸看不出情緒:「有情有愛還會如此傷她嗎?說到底他對顏兒的愛,不及愛他自己深!」
聽出蕭牧話中藏匿的痛和恨,三娘不禁有些憂心:「主子……」
「三娘,有些愛一旦錯過,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說出口,你懂嗎?」蕭牧慘然一笑,沒有任何言語,轉身離去。
三娘站在那裡,看著蕭牧進入宮門的身影,神情怔忡,腦海中一直都在迴響皇上猶言在耳的那句話。
三娘,有些愛一旦錯過,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說出口,你懂嗎?
是啊!她懂嗎?她怎會不懂!只是就像皇上剛才說的,有些愛一旦錯過,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說出口!
她的愛,錯過了花期,錯過了時間,錯過了身份,也錯過了勇氣,於是她只能恪守自己的職責,扮演好自己該扮演的角色,一輩子默默的陪在「他」的身邊,輔助他,守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