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泛白,龍潭閣內已經沒有木槿的身影,在木槿離開龍潭閣後,本來已經醉倒的天闕和天放,緩緩直起身子,眼神清明,竟然不見絲毫的醉意!
青石板鋪就的宮道上,兩旁都生長著千年古樹,籐根纏繞,霧氣纏繞其中,宛若仙境!
木槿肩掛藥箱,手裡拿著包袱寂靜無聲的緩緩走著,出了宮門,似是覺察到了什麼,停頓了一下,但也只是極細微的一下,她便毫不猶豫的走進泛著魚肚白的天地間,漸漸的匯成一個小點。
在高深的宮門城樓上面,靜靜地站著兩位俊美的男子,眼睛一直注視著漸行漸遠的白衣女子,悵然若失!
清晨的風刮起兩人的髮絲和衣袂,在霧色中飄揚。
碩王爺兩步並一步,走到天闕身邊,和他並肩,看著漸漸看不見的女子背影,說道:「皇兄為什麼不留下她!看得出來您明明很捨不得她離開!」
木槿離開龍潭閣後,他看到皇兄臉上一瞬間揚起的苦澀和悲涼,那是他第一次看見皇兄為一個女子如此!
天闕凝望著遠去的白點,喃喃的說了一句:「她的天空不在這裡!這裡太小了,我怕會委屈了她!」
天放微微一怔,抬頭看他,然而皇兄的目光凝望著消失的人,眼睛裡有著奇異的平和光芒。
皇宮是多少女子渴盼進來的地方,可是皇兄卻說這裡太小,給不了她想要的天空。前一刻天放還不瞭解皇兄究竟愛木槿有多深,現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天放蹙眉道:「這裡不是她的天空,可是皇兄可以成為她的天空啊!」
天闕清瘦俊美的臉上忽然有苦笑的意味:「天放,那樣一個女子,她的天空不是別人能夠給得了的!除非有一天就像她自己說的那般,她走累了!也許到了那時,她才願意為了某個人而停留下來!」
天放怔怔的看著天闕:「皇兄似乎很懂她?」
天闕輕輕笑了:「我只是將她放在心裡去感受著!」
天放眉目低斂,沉默了一下,遲疑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木槿愛上了別的男人呢?」
皇兄因為愛才選擇對木槿放手,難保有一天會被別人捷足先登!皇兄成全木槿是好的,可是自己心又該如何解救!
天闕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極力壓抑著心中翻湧的情感,許久,他才衝口而出:「那我祝福她!」
天放驚訝的看著天闕:「皇兄你……」
天闕側身看著天放,眼中有著依稀的笑意:「天放,愛一個人不是整天想著佔有,給予對方有些東西,有時候反而會覺得很幸福!」說到這裡,天闕頓了一下,說道:「你沒發現木槿的背影很寂謬,很讓人心疼嗎?她的心裡一定有著很深的傷痛,如果我不能幫她撫平,而別人卻可以,我想我也會感到很欣慰!」
微不可聞的,天放低頭輕聲呢喃了一句:「你這麼癡情,她又不知道!」
「你說什麼?」天闕沒有聽清,不禁疑惑的看著他。
「沒什麼!」天放嘿嘿一笑,改口說道:「我是在想皇兄該上早朝了!」
天闕看著霧氣盡散的皇宮和早已消失在天地間的人,他的嘴邊不禁揚起冷漠的笑容,靜靜的說道:「是啊!朕該上早朝了!」
天闕悵然的收回視線,走了幾步,忽然喚道:「天放!」
「嗯。」天放跟了上來,疑惑的看著天闕。
天闕沉默了許久,忽然笑了一笑:「你說朕如果下旨廢黜後宮,會不會很有趣?」
天放大驚,險些站不穩雙腳,眉眼都快擰在了一起:「皇兄你……你是為了她嗎?」
天闕抬起眼睛,目光清冽柔和:「不是,是為了朕自己,朕登基十三載,是真的厭了!再說後宮是個吃人的地方,外面的人拚命想要進來,而裡面不受寵的人拚命想要出去!是時候放她們走了!」
天放心急不已,勸道:「可是皇兄,你至今仍無子嗣……」說到這裡,天放想起以前自己的所作所為,忽然間止了話,臉上出現了一抹羞愧。皇兄沒有子嗣,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哎……
天闕定定的看著天放,唇邊泛起了奇異的笑容:「你是我的胞弟,才華不下於朕,朕有無子嗣又有什麼可重要的呢?」
天放聽出天闕的話外之音,不禁心頭一突,連忙跪在地上道:「皇兄,您萬萬不可這樣做!」
天闕沉默了良久,眼睛裡又恢復了以往的孤傲冷清,疲憊的揮揮手道:「起來吧!朕也只是隨口說說,再說朕還很年輕呢!」年輕嗎?二十八歲!應該是年輕的吧!可是為什麼他都感覺自己已經活了百歲都不止呢?
真是累了!也厭了!
天放靜靜地跟在天闕身後,眼中盛滿了擔憂!他承認以前他的確想要成為金國後主,但是這些年金國國富民強,民心更是團結不已,這一切都是皇兄的功勞,其實他很早就明白皇兄才是最適合這個位子的人!只是長時間以來的誤解和報復蒙蔽了他的雙眼,如果不是木槿的出現,恐怕險些就要釀成大禍,造成他一輩子的愧疚和悔恨!
皇兄這幾年的確很少涉足後宮,一方面是不想因為受寵哪個嬪妃,以至於最後為她招來殺身之禍,另一方面可能就像他所說的,累了也厭了!
其實除了最初的雪姬跟他有染之外,其他後來懷孕被處死的嬪妃,他真的沒有碰過!只是故意每次都態度曖昧,惹得皇兄發怒罷了!
他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做錯了這麼多的事情!就像木槿說的他有一個疼愛他的兄長!要不然他早就死了上千次了!
皇兄說是開玩笑,其實他知道皇兄是認真的!最起碼廢黜後宮這一點就是真的!
皇兄如果真的這麼做,只怕又要在皇宮,甚至是三國引起軒然大波了!
哎……還真是愁啊!
天放的預想成真,金國元號七年八月初,金國後主天闕頒發詔令,廢黜金國後宮,有些賜婚出宮婚配,有些不願離去的,則在後宮枯等終老!
此番詔令引起金國軒然大波,朝堂反對之聲更是一波三起!均是以毫無子嗣為由,希望後主收回成命!
金國後主天闕在廢黜後宮詔令的第二天,宣佈讓位胞弟碩王爺天放!此詔令一出,議論之聲更是遠遠蓋過前一波。
自古以來君王都愛權位,還沒有見過主動讓與他人的!也有消息說金國後主天闕是因為一個女人才會如此,至於那女子是誰?卻沒有人知道!
碩王爺天放被自己的親哥哥擺了一道,幾乎是被逼著坐上了金國後主之位,惱恨之餘,甚至發動部眾秘密追查天闕的行蹤!
天闕自從下旨讓位碩王爺之後,就和其親信部眾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似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人知道天闕去了哪裡……
但是有關於天闕的傳言卻像是雨後春筍般,在三國的民間、朝堂廣泛傳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