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在他們的耳邊張牙舞爪的狂嘯,天地間沉寂的可怕,情緒失控的安昊翼緊緊地提著木辰的衣領,森寒的雙眸凝視著他,沒有人看到他的拳頭握的緊緊地,指甲嵌進手心裡,血緩緩滴落在地上。
他嗜血的獰笑道:「是你,是你害死顏兒的!我殺了你!」
「呵呵……哈哈哈哈…………」木辰忽然間笑了,笑聲越擴越大,似乎在嘲笑什麼一般!
安昊翼怒吼道:「你笑什麼?」
木辰語氣慵懶,平靜的冷笑道:「你真的以為莫言是我害死的嗎?」
莫言?太子黨?能夠帶領太子黨的人,還能是誰?況且顏兒另外一個名字叫莫言,本來就很少有人知道,安昊翼看著他琉璃的漂亮雙眸,眼角抽搐了幾下,握著他衣領的手驟鬆,幾乎是一字一字的問道:「你是安博文?」
琅琊幾人都是一驚,安博文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活著?
「終於猜到了嗎?」
安昊翼冷哼一聲,俊美的臉龐上有著憔悴,看不出絲毫的情緒,很平淡,「你沒死!」
木辰嘲弄的看著他:「想不到吧!莫言看似殺了我,其實卻是在你眼皮底下救了我!真是可悲啊!竟然被自己的女兒給欺騙了!」
安昊翼陰霾的看著他,眼睛裡包含著太多的東西。有疲憊,絕望,哀痛,悲傷,迷茫。靜靜地,他咬牙說道:「你該死!」
「我該死的還多著呢!要不要我一一為你講講!」他漫不經心的笑道:「你和莫言在宮中的一切誤解和不快,都是我造成的,七味草是我和你的蘭妃一起設計莫言的,就連珂雪的清白都是被我設計奪走的,目的就是要讓莫言恨你!看著你們兩個互相傷害,反目成仇!」
安昊翼怒極反笑,「卑鄙!」他發誓他絕對會好好地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
似乎沒有看到他的殺意,木辰冷冷的笑道:「還有更卑鄙的,你知道嗎?」
看到臉色陰沉的安昊翼,木辰輕笑:「安琉顏從很早以前就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可是你知道她為什麼還要陪我演下去,故意和你鬧僵嗎?她想讓我把恨都轉移到她身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不斷的傷害她,就連最後一刻還不是選擇放開她的手,真是可悲啊!你知道像安琉顏那樣的一個女子傻傻的放棄天空,轉而讓自己困在世俗的束縛之中,除了是因為愛你,還能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住口!」安昊翼吼道!他的身體在顫抖,可是只有他知道他的心在緊縮,在抽搐!有無數把刀在上面凌遲。
木辰說的是事實,但卻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事實!
木辰神色不動,嘴角泛起了冷酷的笑意,看著安昊翼赤紅的眸色,淡聲道,「真的要讓我住口嗎?你知道上官府那一夜,跟她纏綿的男人是誰嗎?」他像個孩童一般,眼睛裡散發出惡作劇的光芒:「是你!」
安昊翼天生嗜殺,卻沒有想到一向精於算計的人,竟然還會被別人給算計吧!
安昊翼如遭雷擊,不敢置信的冷笑道:「不……這不是真的!」安昊翼的笑容很淺淡,可卻讓人毛骨悚然,膽戰心驚。
木辰咬著牙,憤恨的獰笑道:「我給你下了這世間最狠毒的媚毒,本來想讓你筋脈暴斷而亡,誰知道安琉顏去了!你知道我在外面有多恨嗎?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子躺在你身下,我的心被撕裂的支離破碎!」
安昊翼身體踉蹌了幾步,面色慘白,忽然虛弱的說道:「住口………!」那夜果然不是春夢一場,而且顏兒的確來過,那人是她!是她……
有無數的聲音在安昊翼的耳邊呼嘯,如同蒼茫的大地一般空茫絕望。
「這就是真相,知道真相有多傷人嗎?可悲的是和你歡愛一夜之後,我卻成為了你的替身……」
安昊翼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如猛獸般緊緊盯著木辰,睥睨如入無人之境,天地間均能感受到絕情嗜血的殺意:「住口!朕命令你住口!」
木辰淺淺的笑化開,「對了,恭喜你,如果我沒有猜錯,安琉顏應該有孕了!只是可惜那個孩子還沒有出生,就隨著她的母親喪身懸崖,呵呵……這就是報應!報應啊!」
安昊翼眼神宛若臘月的寒霜,冰冷徹骨。高大的身體踉蹌了幾步,被琅琊扶著,玄水的面龐佈滿了寒霜!孩子是皇上的,可是……
似是受不了這個打擊,安昊翼只覺得氣血翻湧而來,壓抑不住,一口鮮血奪口而出。
惹得幾名暗門屬下驚顫不已。
木辰看著似乎死一般寂靜的安昊翼,忽然間沉靜的說道:「安昊翼,我不恨你了,因為身為帝王,你活得比我還要痛苦!」
身為帝王肩負著全天下的希望和負擔,這個男人愛人愛的不痛快,即使後宮的妃嬪也是利益和算計的犧牲品,諾大的一個後宮,他卻沒有一個真心喜歡的人,也許是有的,只是可惜安琉顏再如何的重要,也永遠成為不了他心中的唯一!
「三哥!」木辰看著安昊翼,突然喚道,有多長時間沒有喚他三哥了!還真是懷念啊!
安昊翼抬頭看他,又好像沒有。
木辰的髮絲在狂風下肆意飛揚,彷彿隨時都欲乘風歸去:「你覺得是你愛顏兒深,還是我愛顏兒深?」
安昊翼的拳頭緊握,身體緊繃,沒有說話。
木辰輕輕的笑了,清澈的笑容彷彿小時候一般,溫暖人心:「我敢說,你不及我深,因為我能追隨她而死,你能嗎?」
話落,木辰沒有看安昊翼一眼,決絕的跳下懸崖。
暗門的人驚呆了,怔怔的站在那裡沒有動。
安昊翼彷彿沒有看到那些,他的眼角抽搐,唇瓣咬破了都不自知,崖上面一陣沉凝,他沒有說話,暗門的人亦是沒有再說。
裂天涯,只是聽起來就令人聞風喪膽!那麼高、那麼深的懸崖,下面佈滿了尖石,岩漿,少主和太子都不可能會再活下去。
「生要見人,死……死要見屍!」安昊翼寂寞悲痛的聲音在夜色中飄蕩,化為深沉的暮靄!
「是。」雖然知道無望,但是幾人還是沉聲回道。
少主,不管怎樣,我們都會接您回家!
站在那裡良久,安昊翼像失了魂魄般,靜靜地看著漆黑的懸崖。
忽然他無聲的笑了起來,但隨著大笑的同時,洶湧的淚水劃過俊美消瘦的臉龐,漸漸的在風中吹乾,消失的無影無蹤。
安博文說的對,他愛顏兒,可是卻學不來安博文那麼瀟灑,拋下一切!原來權位還是比什麼都重要啊!
也許就像皇后說的,他擁有那麼多女子的愛,可是卻悲哀的不懂愛,不會愛!
他失去了顏兒,從此再也沒有人教他什麼是愛了!
是他的不信任造就了一切,他傷害她那麼多,還親手打掉了他們的孩子,在空中放開她的手,安博文說的對真正害死顏兒的人是他自己!是他的錯!也是他的罪!
他的心死了、愛斷了!他又變成了那個無心無愛的陰狠帝王,完全封閉了心底的那抹身影。
狂嘯的寒風中,他的耳邊響起他和她第一次在亂墳崗見面時的對話,他的眼裡有了破碎的晶瑩。
「是你救了我?」
「是你救了你自己!」
「我該怎樣報答你?」
「你想怎樣報答我?」
「你若不嫌棄,從此以後我的命便是你的!」
……。
聲音還猶如在耳,只是說話的那個人卻已不在!
建文二年五月初六,西陵右丞相張子明集合太子亂黨,潛入皇宮,守衛宮女太監死傷無數,好在嬪妃、太后未有傷亡,但是上官遺孤西陵長公主安琉顏被亂黨擄至裂天涯,發生意外,安琉顏失足落崖。
聽聞帶領太子黨的人是已故前太子,當年那場血染皇宮的「文欒之亂」,至今仍是很多人的噩夢!此時又被搬了出來,但卻沒有人敢去深究當年的內幕。自古以來皇位相爭,兄弟相殘早已不是什麼禁忌!
暗門的人尋找安琉顏的屍首,但都無功,只是因為裂天涯太深,越往下人就很難呼吸,而且煙霧繚繞,根本就看不清在下面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在暗門人終於放棄尋找安琉顏屍首的那幾天裡,安昊翼在御書房裡沉寂了三天,誰都不見!三天之後,安昊翼走了出來,除了臉上泛起的鬍渣,神情憔悴之外,他的眼神如同冰雪一般寒冷攝人,暖暖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心裡飄起了十二月的冬雪。
當他坐在龍座上時,他又成了那位睿智、息怒難辨的一代帝王!於是暗門的人都知道皇上又活過來了!可是「安琉顏」這個名字,卻成為了整個西陵的禁忌!沒有人敢在安昊翼面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