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
安琉顏和木辰在庭院面前分手的時候,木辰似乎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才隱身離去。
安琉顏心裡亂得很,腦海中一直都在想著懷孕的事情,蹙著眉頭,也沒有太過在意。
走了幾步,見院內四下無人,正廳的門輕輕地關著,裡面燈火通明。
一直以來的對危險地敏感,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站在外面猶豫了一下,深吸一氣,緩緩推開了朱門。
典雅精緻的正廳,太監宮女齊刷刷的跪了一地,就連琅琊都跪在那裡。
不用再看其他的,這世間能夠讓琅琊心甘情願跪在地上的人,除了她便是當今的皇上!
她剛進門,琅琊瞧見,顧不上其他,趕緊從地上站起,疾步到她面前,壓低聲音憂聲道,「少主,你適才上哪裡去了?」
說罷,悄悄向安琉顏示意,提醒她坐在主位上高深莫測的九五之尊。
安琉顏眼神看向安昊翼。
他早已褪下在冷宮身著的那身明黃龍袍,大概也是覺得沾染上了晦氣,轉而換上了潔淨而明朗的白色錦服,內松外緊十分合身,髮絲用上好的無暇玉冠束了起來。
他的眼睛原本也很漂亮,深邃如黑夜的大海般,可是此刻卻是冰冷寒冽。
他靜靜的看著安琉顏不語,安琉顏毫不畏懼的迎上。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良久,安昊翼輕輕一笑,淡聲道,「你身體還很虛弱,下次出去記得找琅琊在一旁跟著!」
沒有冷嘲,沒有斥責,沒有逼問。
安琉顏怔了怔,她本來已經有心理準備來承擔安昊翼的怒氣,卻惟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情況,一下子有些錯愕。
安昊翼見此,雙眸沉了沉。
他處理完皇后的事情,看到時間尚早,便回到御書房,順手取來案上的公文批閱,心裡忽然漸感浮躁,一絲不祥的預感隨之襲來,接著便看到琅琊覲見,說是久候不到少主回宮。
他聽後大怒,一失常態的連駕都沒叫起,心急如焚之下更是施展輕功飛到了未央宮。果然還不見本該回到宮中的人兒,他腦中一根理智的弦,瞬間繃斷。
宮中道路蜿蜒,如果這時候找的話,人仰馬翻不說,人只怕也未必能找到,想到她總會回來,安昊翼便決定在未央宮靜靜的等待。
沒有人發現,當他見到安琉顏走進來時,他一直緊握的拳頭才緩緩地鬆了下來。
安昊翼微微一笑,右手輕揚,示意安琉顏到他身邊來。
安琉顏心知他的性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自己反抗也只是徒勞,便徐徐的走向他。
「啊?」
安琉顏剛一走近,豈料就被安昊翼一把拉到自己的腿上坐好,細腰處更是被他的鐵臂緊緊扣上,她掙扎著想要起身,無奈卻被他摟得更緊。
安琉顏暗歎一聲,低垂雙眸,沒有再說話。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她假死醒來後,安昊翼最近對她親暱的小舉動越來越多,甚至已經到了不避諱外人在場就對她如此,就如同現在!
廳裡的宮女太監聽見安琉顏的驚呼,連忙抬起頭,見皇上如此舉動,趕緊都紛紛震驚的低下頭去。
天啊!他們都看到了什麼?皇上竟然這麼親暱曖昧的抱著公主,雖然兩人不是親生父女,但是身份還在,如此大膽行徑,還真是令人嚇得汗毛直豎!
太監宮女們不禁都嚇得渾身直顫,但卻都聰明的不敢再直視!
安昊翼拿起安琉顏的手,細細把玩,一根根的研究她的纖指,神情專注,在看到她凌亂的髮絲時,眼神寒了下去,似乎來了興致,壓低聲音湊到她耳畔,之餘她一人能夠聽到的音量,開玩笑似地說道,「髮絲怎麼這麼亂?」感覺懷中的女子渾身僵了一下,不禁愉悅的笑了出來,柔聲道,「很冷嗎?顏兒!」
本該是溫柔的話,聽來卻是寒冷徹骨。
安琉顏輕笑不答,靈動的雙眸染上了一層暮色,看著安昊翼,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臉色疲憊。
安昊翼心裡一軟,看她一副疲憊的樣子,不忍迫她,但是眼光無意中看到她脖頸處可疑的紅痕時,滔天的怒氣翻湧而來,陰狠的說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很累,改天說好嗎?」安琉顏艱澀一笑,輕聲說道。
安昊翼雖然憤恨,但是看著安琉顏如此,一方面心疼她的疲倦,另一方面則是為她突來的溫順依偎,而欣喜不已,不願打破好不容易得來的寧靜和諧。無奈之下,安昊翼也只是化為一聲歎息,想想又是不甘,不禁咬牙道:「朕一定會查出來是怎麼一回事?」
安琉顏飄忽一笑,這個男人神通廣大,有什麼事情是他查不出來的!她只是擔心木辰的身份包不了多久了!也許木辰根本就不曾想過要隱瞞下去!
此刻的平靜,彷彿是在暗示今後的波濤洶湧,這天早就變了!
安琉顏長長地發,頑皮的垂落下來,和俊美男子的發混搭在一起。
她心思一動,想起小時曾經聽母親說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而世間千絲萬縷,糾纏不休的關係,似乎都可以從青絲中得到隱喻,所以有「三千煩惱絲」一說。
頭髮一直就是愛情的象徵,尤其對於女子而言,頭髮的散與結,來不得半點隨便。
為人女者,不可挽髻,為人妻者,不可散發。據說,妻子的髮髻,只有做丈夫的才有資格解開,而洞房花燭之夜時,男女雙方會各取一撮長髮,相互纏結以誓愛情永恆,此即為「結髮」的由來。
有詩云「交絲結龍鳳,鏤彩結雲霞,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描繪的大抵便是結髮之場景。而蘇武亦有詩云「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想來,結髮夫妻,總是希望能恩恩愛愛,互相信任地過一輩子的。
安琉顏輕笑,結髮同心,就是把自己的頭髮和命中注定的那人的頭髮,纏繞在一起,以示生死相依,永不分離。
安琉顏心思一動,抽出自己的手,將兩人的發各自掬起一束,細細編織起來,她光潔的額頭隨著編織,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擦著安昊翼的頸項皮膚。
安昊翼怔了一下,顏兒從未如此親近過他,兩人關係緊繃,和平相處的日子自是很少,看到她將兩人的散落的長髮編織成一條小辮子,心裡忽然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他自是知道「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典故,不由的心裡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感情波濤,看著她的眸光也漸漸灼熱起來,身體在瞬間忽然覺得燥熱異常,身體也漸漸發生了變化。
怕驚嚇了她,他驀然摟緊安琉顏,似乎欲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一樣,將她橫跑起來,走進內室,緩緩放在床榻上面,因為髮絲纏繞在一起的緣故,安昊翼便和她一起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她,他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額頭上,開口的聲音沙啞低沉,「不是累了嗎?睡吧!」
她淑華一笑,如同情人般呢喃道,「你今晚沒有事嗎?」魅惑人心的笑容在她絕美的臉龐上綻放,如同罌栗般,誘人沉淪。
皇后已經死掉,今夜注定是個不平靜的一夜!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在這裡耽擱並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安昊翼幫她把被子掖好,柔聲道:「等你睡著了,朕就離開!」
「嗯。」安琉顏應道,看了眼兩人的髮絲,唇角溢出一抹苦笑,自己難道還沒有看淡嗎?難道真的以為兩人的髮絲編在一起,就真的會結髮嗎?
她緩緩揭開頭髮,知道安昊翼在看她,怕他看出什麼異常,不禁閉上了眼睛,長長地睫毛蓋住了她所有的情緒!安昊翼心思縝密的滴水不漏,任何人在他的眼光下彷彿都會變得無所遁形!
安昊翼看她呼吸平緩,身體上的慾望已經漸漸遠去,低頭審視懷中的女子,兩人難得如此貼近彼此,今天的她竟然願意主動依偎著他,他沒有震撼是假的,甚至還帶著一絲來自於心靈的雀躍。
可是他雖然抱著她,兩人明明離得很近,但卻感覺到兩人間的距離咫尺天涯。這種感覺讓他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一下,心中的堅定從來沒有這麼執著過,心中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情愫,排山倒海般的向他襲來。
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在無意間碰到她平坦的腹部時,似乎想到了什麼,原本溫柔的臉龐頓時陰沉無比,隱含嗜殺的冷意。
他怎麼能忘了這個孩子的存在!這個孩子存在一天就會成為他和顏兒的障礙!
這個孩子是那個奴隸和顏兒的孩子,顏兒如果一開始和那個奴隸上床,是為了報復他,激怒他,那麼這個孩子更是不能繼續留下來!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傷疤,事已至此,如果他不去面對,他和顏兒的感情只會一味的冷淡,僵持下去!經歷過顏兒假死事件之後,他是不可能再輕易放開她的手!更不允許他們之間有任何的人和事阻擋著他們!誰都不能!
他的眼光在看向已經熟睡的女子時,眼中閃過一抹柔情,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又為她蓋好被子,這才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