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長時間陷入一片靜寂。
上官婉兒挺直腰桿,默默地坐在那裡。她知道那個邪魅的少年在打量自己,目光銳利幽深,似乎攜著無數把劍,正欲將她一片一片的剖開。
她從未覺得光是一個人的眼神,就能夠讓人渾身冷汗漣漣,如坐針扎。
她的心裡不知為何忽然燃起一團怒火,抬起臉毫不畏懼的迎上他審視的雙眸。在看到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時,她的唇畔不禁向上挑了挑。
少年忽然笑了,他笑的時候很迷人,右臉頰上甚至還有一個淺淡的酒窩。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活了十七年,敢這樣肆無忌憚盯著自己看的,恐怕就要數眼前的她了。
一時間心中的感覺複雜多變,疑惑、讚賞……
但是……
忽然少年的聲音傳來,不急不緩,彷彿有穿透一切的力量,「天亮路過沿途小城,你便下車吧!」
上官婉兒怔了一下,似是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的話般,臉色蒼白起來,眼神變了又變,竟然看不出來是悲是喜,神情卻透露出一絲悲涼,還有茫然,「我已無家,哪裡還有我的棲身之所?」她以為少年讓她上車,又替她葬了爹娘,就已經默認了會留下她,但她怎會忘了,在那樣一個凶險的地方,但凡有點良知的人,都不會棄一個孩童的安危於不顧!
原來只是自己多想了。
看她那樣,少年一向冷硬的心,竟然軟了下來,有絲不忍,淡聲道,「我身邊從不留女人做事!」他早就看出這個孩子是女兒之身,雖對她的勇謀讚歎有加,若是加以時日,定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但是……
上官婉兒皺眉問,「為什麼?」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為什麼?」這樣的回答,等於沒有回答。
女人,少年嘴角劃過一絲冷笑,可以成為他的寵姬,卻永遠不能成為他的屬下。
上官婉兒垂下頭,抿緊嘴角,忽然淡聲問道,「是男人就可以嗎?」
少年皺眉,看著她,立馬便猜透了她的心思,強調道,「可你畢竟是女兒身!」
「知道我是女兒身的只有你,從此以後在所有人眼中,我就是一個男人!」她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的眼睛。在她說出這番話的剎那,她清楚地看到那裡流過一絲溫柔的動容,但是這絲溫柔消失得很快。
他收回視線,轉而看向搖曳的燭火,「你會後悔的!」
「也許吧!」她輕笑,神情有些恍惚。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上官家一夜之間慘遭滅門,只留她獨活於世。她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