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南宮威的正房大院——竹園。
「大嫂,爺爺呢?」南宮少重輕手輕腳溜進來,少游可沒有膽進來。
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中,一個飛簷琉瓦的八角涼亭內,柯柔剛剛坐下來,就看到南宮少重。
柯柔一臉苦相,「拜託,讓我歇一會兒吧,再這麼下去,別人我不管,你們先替我買副棺材吧。」七天來,她端茶捧藥,隻字不提那件事,倒是不時有人來拜別,剛一閒下來,她不是吵著要下棋就是圍著老爺子問東問西的。老爺子沒有時間再去想那件事,火氣自然也漸漸消了不少。
南宮少重對這位大嫂心生敬意,小心道:「難為大嫂了。「
「你們那位寶貝大哥好些了沒有?」柯柔捶捶腿,歎口氣道:「早知道這樣受累,我才懶得管他呢。」
南宮少重道:「多虧了大嫂的雪蓮,大哥的傷已經好了大半。」
「哦,」柯柔不由笑道:「那麼,打上幾十棍也不會死的了。現在客人也已經走了,既然早晚也是如此,就現在好了。」
南宮少重懷疑道:「南宮世家家規甚嚴,大哥這次犯的過錯如此嚴重,不會只有幾十棍那麼輕的責罰。」
柯柔跳出亭外,「放心好了,爺爺的氣也消了大半了,不會要你大哥的命,去告訴他做準備吧,我去看看爺爺醒了沒有。」
南宮少重半信半疑地轉身走開。這幾日,南宮世家子弟議論紛紛,不知道大公子會受到什麼樣的責罰,南宮平和林端淑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倒是南宮少傲,沒有太多顧慮,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南宮威還沒有醒,看著老爺子鬚髮皆白的地樣子,柯柔實在不忍心喚醒他,她蜷到籐椅上等著,不一會兒就因為疲累而夢會周公了。
柯柔醒來時已近黃昏,南宮威早已不知去向,而她也已經被人從籐椅上抬到了床上。
「爺爺,」柯柔驚跳起來。
「少夫人,」一個丫頭急急進來道:「七老爺又發脾氣了,至尊前去『雅軒』探望。「
「七老爺?南宮堅?」柯柔鬆口氣,她輕輕揉揉太陽穴,漫不經心道:「他發什麼脾氣?」
「少夫人,」那丫頭道:「自從三年前七老爺雙腿被廢,他本來很溫和的性子變得暴躁不安,經常發狂似的大發脾氣。」
「帶我去,」柯柔的頭好痛,這個南宮世家,還有多少危險的因素,還有多少事等著考驗她。
「雅軒」,是一個獨立的院落。一進門便是垂花月門,抄手遊廊一側是青翠的竹叢,幾莖竹枝伸到了迴廊,一側臨池,池中央一座太湖石圍砌的人工假山,假山上有幾股細流涓涓而出,池中荷花開得正艷。柯柔放慢了腳步,她低頭看看荷間穿梭的金鯉,又看看青竹紅荷,不由摘下一片竹葉撮唇吹起了葉笛。葉笛音律輕靈空幻,淡淡幽幽的似夜晚廟裡遠遠的鐘聲、空山古寺裊裊的禪音,沒有世俗的喧喧囂囂、沒有生死的癡癡怨怨。
笛音迴盪在「雅軒」,輕風徐徐,夕陽炫麗迷人,歸鳥啾啁,蟲鳴此起彼伏,一種超凡脫俗的安寧與清幽瀰漫開來。
引路的小丫頭極力輕手輕腳,惟恐打破這份難得的祥和。繞過迴廊,過了一座漢白玉小橋,迎面的柳堤上,一群人靜寂無聲。
柯柔鼓腮一吹,竹葉飄飛在空中,她剛要開口,忽然見南宮威擺了擺手,看看老老少少十幾個人一言不發,她不解地眨眨眼,沒敢開口。
一個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年青人正坐在帶輪的木椅上,他面色蒼白,五官卻十分俊秀,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臉上有一種平和。他沒有看任何人,雙眸凝注在空中某個不知名的點上。
「他就是七老爺?」柯柔碰碰那小丫頭,低聲問道:「同大公子年紀差不多呀。」
小丫頭低聲道:「是呀,七老爺只比大公子長三歲,以前,他們感情非常好的。「
柯柔不解道:「看樣子很安靜呀。「
小丫頭道:「我也不知道,每次七老爺發了脾氣,不是摔東西就是打罵下人,自己還打自己,鬧完了也就虛脫了。」她看看南宮堅,嘴裡咕噥道:「誰曉得今天是怎麼回事?」
「怎麼聽不到了?」南宮堅微微皺眉,他沒有看任何人,也許只是自言自語。
南宮威輕聲道:「是聽不到了,堅兒,外面風大,該回去了。」
南宮堅沒有理會父親,仍舊自顧言語道:「怎麼聽不到了?」
南宮少波小心道:「七叔,咱們回去吧。」
柯柔實在不想看他們打啞迷似的,忍不住插跟道:「你們在聽什麼?」
南宮堅不耐煩地看了柯柔一眼,一層浮躁籠上眉梢,他低吼著:「不許說話!」
南宮少游以食指放在唇邊輕噓一聲,示意柯柔不要開口。
「可是,你們到底在聽什麼?大白天的,不要故弄玄虛好不好?」柯柔不理南宮堅的浮躁,也不顧南宮少游的警告。
「她是什麼人?」南宮堅厲聲道,「把她趕出去!」
眼見小兒子又開始發脾氣,南宮威沉聲道:「柔兒,你先出去吧!」
「你們南宮世家的人都這麼莫名其妙麼?」柯柔冷笑一聲,她看向南宮堅道:「你算什麼男人?折磨自己折磨家人就會改變現狀麼?」
「趕她出去!」南宮堅被說中心事,渾身有些發抖,他吼道:「誰讓這個女人進來的?立即給我趕出去!」
「柔兒!」南宮威喝道,「你先出去,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
眼見南宮威如此心疼兒子,柯柔歎了口氣,她看向南宮少游道,「是被挑了腳筋還是打碎了骨頭?」
看到柯柔如此不識趣,南宮堅的臉色變得青紫起來。南宮少游有些為難地看看七叔又看看柯柔,沒敢開口。
柯柔彎下身,用手輕輕自南宮堅腰間向下一滑,南宮堅雙掌推出,柯柔輕易地閃身避開,反手將他的雙手合到一起輕輕放到腿上,溫溫婉婉道:「你別著急,說不定有救。」
南宮堅煩躁道:「江湖名醫怪駝子都不能治好,還能有什麼辦法?」
柯柔笑道:「有時候,江湖名醫治不好的疑難雜症,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大夫卻有獨到之法。」
南宮堅懷疑地看向柯柔,再問道:「你是什麼人?」
「先告訴我你剛才在聽什麼?」柯柔輕輕淺淺地笑道。
南宮堅冷冷道:「你聽不到的。是一種很好聽很空靈的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