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段長風看到楚湘竹全然不顧自己的身份與她目光膠著,南宮少傲本就冷漠的臉更加冷寒,他回頭向一名僕婦低聲吩咐了一句什麼,那人快步向後院走去。
楚湘竹面白如雪,只覺得萬刃穿心,整個人都快被絞碎了!目光膠住段長風的,只覺得除了眼前這個人,整個世界已不復存在!
段伯達硬聲道:「長風,明慧要暈倒了,小玲小瓏在後院等爹娘呢。」
段長風沒有聽到,他目光與楚湘竹的纏繞膠著,他們的心在互訴相思之苦,他們彼此感受得到對方的癡著。
南宮威本想喝一聲強令兩人膠著的目光分開,卻無法硬起心腸!一見到段長風毫不遮掩地流露出積壓十年的情感,那熾灼的目光、那發自內心的相思之痛,即使是他,也不得不震憾了!
「爹,娘!」小玲小瓏蹣跚而來。
楚湘竹臉色更白,她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她的目光冷起來,森寒成冰,深不見底。
有人深深歎了一口氣又一口氣,然後南宮少傲的膕窩被重重踢了兩下,有人凶巴巴道:「笨蛋!你還不讓他們找個地方好好敘敘,大庭廣眾,十年分離,有話也說不出來。這種事,你攔不住的!」
如此對付南宮少傲的,竟然是——南宮少夫人:柯柔!柯柔抱起小玲瓏又狠狠白了一眼那個帶孩子過來的丫頭,一閃身不見了。南宮少傲一驚,他不能不出去追回甥男、甥女,他也不想面對段長風與楚湘竹,臨走,他看了蕭笑一眼。
蕭笑歎口氣,真不知道這個柯大小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大廳中所有人專注那二人,竟無人注意到柯柔的來而復去。
蕭笑拍拍慕容凜的肩,調侃道:「別看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慕容凜立即報以感激一笑,向兩名手下使個眼色,兩名弟子一左一右強押慕逸逸離開,同時,蕭笑向南宮靈慧使個眼色,指指段長風和楚湘竹兩人,南宮靈慧會意地用力點點頭。
蕭笑一拉段長風,南宮靈慧也拽起楚湘竹,四人迅疾消失在廳外,幾個起落向南宮府外奔去。
南宮明慧目送丈夫消失,她掙開兩個丫頭,將袖中匕首刺向腹中,趁亂,程翩悄悄溜走。「三姐」,南宮少游衝過去打掉南宮明慧手中的匕首,南宮明慧立即暈死過去。
一切配合默契!
賀客立即紛紛告辭,南宮威一面命幾個兒孫送客,一面下令:「立即四處去找,務必找到大公子和三姑爺!把那個柯柔也帶回來!平兒你帶人去百花洲,那個程逍也未必能脫得了關係。阿義,你帶人去無極劍莊,方無極若無個說法,告訴他,我立即命人踏平無極劍莊!」
楊柳岸,輕風徐徐,江面鋪滿晚霞,晚歸的漁舟穿梭如織,水波鱗鱗,水鳥低翔。
段長風和楚湘竹已經相對良久,卻都沒有開口。
段長風終於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溫柔而小心道:「湘竹,為什麼逃開我?十年前,為什麼不辭而別。」
楚湘竹沒有開口,她的眸子更冷更深。風吹動他的長風飄揚,楊花點點隨水東逝,她不敢開口,也不能講出理由。
「湘竹!」段長風靠近楚湘竹,他的手尚未觸及她的肩,楚湘竹一驚之下迅疾滑開三尺,她的舉動令段長風一震,看向她眸底,那眸中冷寒無底。
段長風有些激動道:「湘竹,我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你狠心一別十年,十年來我踏遍大江南北苦尋你不到才被迫娶妻,你真的狠心到不肯給我一個理由嗎?」
楚湘竹一言不發,卻更加淒絕冷寒。
段長風努力平靜自己,溫和道:「湘竹,告訴我好嗎?湘竹,不論什麼原因都讓我和你一起承擔好嗎?」
楚湘竹絕望地後退幾步,段長風痛苦道:「你是打算決心不開口了,你是決心讓我不明不白的痛苦一生了,是不是?」
楚湘竹眸中的寒冰剎時崩解,淚,如斷線的珠子,滴滴滑落,她哽咽道:「你,不——要——逼——我!」
段長風怔住,他忽然仰天狂笑,他逼她?十年相思,他等來如此一句話,沒有柔情,沒有理由,沒有任何解釋!他一步一步踉蹌後退,往事如煙逝,他早該明白,不論什麼原因,他都是事外人。楚湘竹是不會給自己的理由的,也不可能再與自己敘什麼舊情了。
「十年前,你走了,母親被人所害,父親情緒低落,我卻沒有安慰他,也沒有找到兇手,一心想找到你,十年,你就給我這麼一句話。」段長風痛得五臟六腑全部絞結成團,他費力地一字一頓道:「湘、竹、已、死,我、心、已、死!」他忽然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向遠方走去。他因為愛楚湘竹所受的創傷可能一生無法痊癒,他認了,淒絕得令人心碎的楚湘竹可以讓天下人同情,他呢?身為有婦之夫的他,一面對妻兒強顏歡笑,一面內心無法忘懷另外一個女人,背負著薄情寡義苦度歲月。
楚湘竹眼見段長風遠去,終於忍不住軟了下去,她仆倒在地,一任淚水盡情傾洩而正點。
「湘竹已死,我心已死。」八個字道出了段長風慘痛的心境,也將楚湘竹徹底擊潰,她想大聲呼喊段長風,嘴張合著卻不敢發出聲來。
一旁觀看的南宮靈慧反覆勸說著自己一定要考慮後果不許開口,卻承受不住巨大的良心譴責和令人窒悶的氣氛,她下了下狠心,一跺腳,終於衝了過去拉住段長風:「姐夫,你不要如此,何必相互折磨呢,她,她真的是有苦衷的。」
段長風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痛苦,所有的痛已被他深深埋葬,他平靜道:「靈慧,你不必勸我,真的。有些事必須忘記,有些痛必須承受!我答應過爺爺:不論如何,不負明慧。我們回去吧。」
南宮靈慧抓住段長風的手急道:「姐夫,你想信我的話嗎?如果你信,讓我來告訴你理由。」
段長風沒有動,他看著南宮靈慧,不敢再有任何希望,希望之後的絕望會加深心底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