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絕沒有如此相像的兩個院落。
那一個——在頃刻之間，在我的眼前，轟然毀塌。
我的印象如此深刻，讓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沒有看到那個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也不必看到。他在這裡。
總是不期然地又見到了——江湖。
像一隻影子，出現在院落的花架下，有些滄桑，有些疲憊，有些憔悴。
這一次，他沒有說話。
我的身邊有很多人。當然，絕不是因為這個。
我靜靜地走，靜靜地看，上一次，沒有看仔細，就被江湖……算了，都是與我無關緊要的事，不提也罷。感覺——很溫馨。
我的臉上一定掛著笑意。
「小姐！」紫英緊跟在我的身後，她的聲音稍微有一些抖動，不是和她相處久了是聽不出的。有什麼令她不安了麼？
我回頭。
「小姐，咱們回府吧。」紫英真的有些緊張，說這句話的時候，江湖冷然的目光掠過紫英的臉，紫英乾脆拉住我，低語，「那個人……回府吧，小姐，求你了！」
我安撫下紫英。
「江大俠，別來無恙！」這個招呼讓我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了。
「嗯。」就這麼隨便地哼了一聲，不冷不熱。
「小姐呵，走、走！」紫英又在一邊嘮叨。
「那麼……後會有期！」我小小地抱了一下拳頭，看來，我也是有些江湖兒女的味道了呢。
「學功夫嗎？」江湖背對著我，聽來好像是在問另一個人，但我確信他是在跟我講。哎，我們這種對白真的有些龍首蝦尾。
我的瞳孔一定在發亮。這件事情對我太有誘惑力了。要知道，我求了雷巖多少次，他都不肯教我，一來是他太忙，沒有時間，二來，用他的話說，有他和義父在，將軍府的女眷無須習武。
我站著，仔細考慮這個問題。
想的時間不長不短，也許剛好就在江湖快要失去最後的一點兒耐性的時候，我做了決定。「何時？」
「隨你。」江湖還是沒有轉過身來，這個結果他是一早就已料到的吧。
「你教我啊？要拜師嗎？」我這個問題實在不怎麼高明，自己都覺得是這樣。
江湖根本就沒有要回答我的意思，因為他已輕身一縱，再一次消失在我的視野裡。
紫英拉了拉我的衣角，「可以回府了吧，小姐！」
我習慣性地捏捏她的小臉，回她一個笑容。
今天空氣很好，確切地說，上都從來就沒有什麼不好的天氣，當然除開陰雨連綿的天氣不說。雖然，我不知道江湖什麼時候來教我，不過，憑我對他不多的瞭解，我肯定，他會再出現，所以，我大可不必急著去尋找他。
回城的路上。
我敢對天起誓，我決不是有意的，我看到了什麼？
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
初塵。儘管稍作了裝扮。
還有一個婦人，容顏雖老，風韻猶存，總有似曾相識之感。
她們似是在爭執些什麼。
敢與當朝長公主爭執的人，普天之下，怕是沒有幾個！
而她是誰？
那麼恬淡如水的初塵，又怎會與一個不相干的老嫗起了爭執？又為了什麼呢？既然初塵是化了妝出宮的，以她的性情，除非不得已，她是不會這麼做的，那麼，她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我不是一個無聊到想去探人隱私的人，那麼就應該好好地走我的路，當什麼都不知道吧。不論紫英，還是那些僕從，他們都不知道，剛剛他們遠遠地看到的是公主，更不知道他們的小姐，腦子已轉過180圈。
我放快了腳程。城門近在眼前。一行12人揚起的塵煙，頗有些陣勢，但是我要求大家一定不可以搶道，這個時候回城的百姓最多。所以進城時，我們的隊伍反倒被截斷擠散了。
不過，有一個緊緊地跟著我——紫英。我們耐心地等待隊伍回籠。總算人整齊了！
走在西平街上，就會讓我想起很多東西。我從滇越邊境回到上都時，就去尋過，「歸去來兮」早無蹤影，據說從來就沒有這樣一個店，我只好笑自己太傻，原該如此！
可那個位置，我始終不會忘記，儘管現在已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不起眼的小店，連店名都無。
本想進去，卻又作罷。
我摸了摸眉心那處柔軟的部位，水靈——還好嗎？我一定在歎氣，因為紫英在擔心地看著我。近來，每次我歎息時，紫英就是這種神情。
還好，順利回府。
看到紫英長吁了一口氣的樣子，我有些想笑，好似剛經了一場大仗，何至於？
雅築
我的屁股還沒坐熱，紫英倒給我的水還沒入喉，月紅就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
「小姐，快去前廳，出事了！」
「講！」我問得急，月紅答得也快，「小姐，少爺被人抬回來了！」
「快走！」我雖不懂武功，但雷巖應該是個不弱的高手呵，誰能傷他？傷到被抬回來的程度？
在往前廳的路上，自月紅口中得知，義父、夫人奉聖太后娘娘的懿旨入宮未歸，於伯已著人去宮門守著，只要義父、夫人一出宮就會知道並火速回府。眼下府中唯一能做主的主子只我一個，怪不得月紅這麼急著找我。
心裡急，不用走，簡直是在跑了，哪顧得了小姐形象。到了前廳，於伯還有一干家奴守在雷巖身旁。
這是我不曾見過的雷巖。
蒼白的臉色，緊閉的雙目，虛弱的體征。
「小姐，少爺他……」於伯期待地看著我，他在等我的命令。
「請上都最好的醫生來。要快！把少爺抬到房裡，動作要輕。」短促的交待之後，各人開始忙碌起來。
我強忍著淚水，雷巖是我在這裡的親人，對他，我總有種特別的依賴，他——不可以有事！一定不會的！
等待義父、夫人，等待醫生，我突然很害怕，從未有過的，即使我努力在壓制這種可怖的感覺。
中秋在即，雷巖卻出了這樣的意外，多少讓整個將軍府都有些不順暢的意思。
雷巖一定是有苦衷的，其實他所解釋的那些別說我們不信，即使三歲的孩童也知真偽，誰也不去戳破。雖則身體沒有丁點兒外傷，可是據義父看過，宮中的醫老請過脈，雷巖這次內傷不輕。因為有傷，自然整日地在府中休養，雷巖與我日日便在一起，或撫琴作畫，或賞景對弈，樂得逍遙。
今夜無風。西窗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