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難調教 第3卷 陌上花開,緩緩歸矣
    「你該記恩的並非老衲,而是我徒兒。」

    皆空高僧說完,緊接著一身血跡的念錦被抬了出來,雙眼被紗布緊緊包著,挪到了偏殿去歇息。

    張默朝著念錦離去的方向,狠狠的叩了三個響頭。

    他敬佩他,這份感情,他張默自知比不上——

    一個月後,盟幫總部之谷。

    花顏熟悉的房間內,氣氛欣喜,所有人都從之前的陰霾中走了出來,都在等待著花顏重見光明的那一刻。

    楚月涼低著頭專心的替花顏檢查著紗布旁邊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有動刀過的痕跡,所有人也不會去說是怎麼回事,張默只說是取出了凝結成瘤的血塊,待到傷口癒合之日便可重見光明。

    「沒什麼問題,在下便要拆掉這紗布了。」楚月涼嘴角帶笑,也替花顏高興。

    白玉已經摩拳擦掌,就等著喜慶的時刻到來了,這些天花顏的身子也養好了許多,肚子已經顯形,每日參湯燕窩的養著,那些處在冷宮日子裡被餓得虛弱的身子漸漸的被補了回來,面色也微微的紅潤了。

    楚月涼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將紗布緩緩拆除……

    花顏緊張得心都提了起來,夢寐以求的時刻終於來臨,小手緊緊扯住自己的裙擺,攪成一團。

    隨著遮眼的紗布慢慢褪開,花顏感覺到眼上的束縛又少一層,那顆心一直提著……一直到了最後,那束縛的感覺完完全全的消散掉。

    花顏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突如其來的光明,意外卻又不意外,期待卻又不敢期待的到來……

    強烈的光芒刺痛了花顏的眼睛,看到窗外那些斑駁的葉影,在這個秋天,度過了一季的黑暗,終於重擁了光明。

    「看見了!看見了!幫主她能看見我們了!」白玉高興得跳了起來,她看見花顏的眼眸裡明顯的有了光芒。

    花顏高興的奔出了外頭,看著如此美麗的景色,樹上的落葉緩緩飄下,她伸手去接,唇畔勾勒出一抹溫暖的笑。

    那雙眸子又恢復了靈氣,整個人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女子,一身粉色的衣裳,紫帶從腰間繫過,一塊玉珮腰側墜下,瓔珞隨著風而晃動,一支手接著落葉,另一支手停在微微隆起肚子上。

    「懷亦!我要回去啦!」花顏的高興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連眉梢都沾染了喜色。

    張默看著終於重獲光明的花顏,第一次笑得忘了形,可是笑著笑著就流出了眼淚,他趕緊背過身去擦掉,然後繼續看著白蝶白玉那雀躍的模樣。

    花顏恢復了光明也代表著她的離去,所以他既是高興卻又是不捨。

    楚月涼則肆無忌憚的當中把白玉抱在了懷裡,壞笑著道:「如何?你家幫主醫好了,打賭你也輸了,隨我回神醫谷罷?」

    這回換白玉笑不出來了,花顏則再次開心的笑了出來,那笑聲好似遠方傳來的天籟,這好聽的聲音是眾人久違了的享受。

    大興皇宮中,南宮軒逸與東方邃毅陪同著赫連懷亦,三個人一同走在御書房通往西宮門的御道上,其它太監侍衛遠遠跟著,誰都不敢上前來打擾。

    「大興的天下終於完完全全的平定了,懷亦,我也該回去我的嶺南不毛之地了。」南宮軒逸依舊笑得那麼沒心沒肺,隨意的把手搭在赫連懷亦的肩上,兩個人好兄弟般訣別。

    弘子騫依舊那副冷峻的模樣,靜靜的走在偏他二人之後,不去打擾,也不說話。

    倒是南宮軒逸硬要把弘子騫拉下水,「你還是這副不愛說話的樣子,嘖嘖……不討女人喜歡,來,給爺笑一個。」說罷便要勾起手指頭去挑逗他。

    弘子騫不動聲色間挪了個地,南宮軒逸見不得逞,悻悻的瞪了弘子騫一眼。他都要走了,那傢伙還如此不配合。

    「至此一別,還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再見,這麼多年,你還未叫過我一聲哥,今日就一併叫了吧。」南宮軒逸見弘子騫不陪他嬉笑,乾脆就正經了姿態和他說話。

    果不如其然,一直埋頭悶走的弘子騫抬起了頭,一絲不苟的精緻面容散發著淡淡的冷氣,糾結了一會才極不習慣的朝南宮軒逸叫道:「軒……哥。」

    弘子騫喊完以後立刻就別過了頭,看向了其它地方,那張冰冷的臉又凝了起來。

    剩下得逞的南宮軒逸滿足的繼續往前走,而赫連懷亦卻看著這一條條的宮道,兩旁高幾丈的宮牆,一隊隊森嚴的禁軍,對著蒼天高立的朝天戩顯示出天家的威嚴。

    望著著無盡的宮道,三個人彷彿一齊的通過這眼前的景象看見了大婚當日的景象,一幕幕往事接踵而來,那些盛裝的美人們伴著喜慶的樂聲緩緩前來,看著看著,好像看到了那熱鬧的盛景。如今寂寥而莊嚴,這才是皇權最後的歸屬,所有歹毒的人該亡的終究是要亡的。

    南宮軒逸也已知道花顏離開的事情,決定止步於朦朧感情階段的他朝赫連懷亦問道:「她還是沒有消息?還是你仍然不肯去查?一心傻等著她回來?若是她不回來,你不去追?如今局勢已定,懷亦,你還要傻到什麼時候?」

    赫連懷亦原本極有氣勢的朝前走著,卻在聽到南宮軒逸這句話時,整個人都柔和了起來:「朕,還是決定等她,她會回來的,一定。」這是一種篤定,是對於他們之間感情的一種信任,毋庸置疑。

    「如果她不回來呢?這些天你都是歇息在御書房歇息的,有時更乾脆不休息,批閱奏折通宵達旦,江山已定,子嗣如何能少?」一宗歸一宗,南宮軒逸就事論事,先感性再理性。

    弘子騫在不知不覺中已跟上了他們二人的腳步,一方天地三個人,在關於花顏的事情上皆是兜兜轉轉,局內人往往總是看不清楚的。

    「你若是顧及著那些什麼『自由』、『放手』,那麼我替你去查,讓邃毅把她給你帶回來,懷亦,你已經背負了那麼多,卻還想著要替她撐起一方的蒼穹!」南宮軒逸憤憤道。

    見赫連懷亦仍舊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深邃如潭的目光不知道幽幽的是在惦著什麼,總之此刻無聲勝有聲。

    南宮軒逸歎了一口氣:「罷了,是我多事,多情總讓無情擾,你們二人的事便隨你吧!」

    弘子騫握著劍的手青筋微現,寥寥數語道出了赫連懷亦心中的所想:「皇兄只要治理好這萬里錦繡江山,無論洛妃身在何處,都總是在皇兄的庇佑下生活的,從前是為了天下蒼生,現在不過是多加了一個人,多添了一份心罷了。軒王爺不必強求了……」他的語氣依舊那麼的清冷,卻聽得出裡頭的真情。

    東方邃毅現在能做的,唯有幫著赫連懷亦治理好這萬千江山,這份小心的情誼,就這樣悄悄的藏在這裡。

    南宮軒逸、赫連懷亦、東方邃毅三個人就這樣一路走到了西宮宮門前,俗話說送君十里終有一別,赫連懷亦身為一個帝王,徒步將南宮軒逸送到了宮門前已是極大的恩寵。

    數千人及數百匹駿馬早已在宮門前等候著了,浩浩蕩蕩的親王隊伍,南宮軒逸轉過身來與赫連懷亦相擁。

    「懷亦!就在這裡止步吧,我走了!你們保重!」說罷他便利落的跨上了馬,動作一氣呵成瀟灑又帥氣。

    南宮軒逸騎在馬上,臨行前還回望了赫連懷亦一眼。

    異姓封王,不得帝王的召見令是不得自行歸京的。況且,就算有懷亦的召見,南宮軒逸也不見得會再回來了。

    馬蹄聲踢踏,一隊人馬最終浩浩蕩蕩的離去。

    弘子騫看著南宮軒逸離開的背影,他也向赫連懷亦請辭:「皇兄……我回落雲山去了。」

    弘子騫受封之後便搬出宮住,就在落雲山山麓的行宮內,天下安定,他將幫赫連懷亦鎮守著汴京。

    赫連懷亦點了點頭,弘子騫走後更加成為了孤家寡人,回身遙望這宏麗的大興皇宮,他感慨道,有國無家,有家無國。

    蓮英上前來問道:「皇上,咱們現在是回御書房還是回崇陽宮?」

    赫連懷亦看了一眼西宮門的高聳的圍牆,上頭一排排士兵在駐守著,保衛著皇宮的安全:「先不回去,朕上城牆走走。」

    說罷赫連懷亦便沿著那寬闊的數百級階梯登上了城牆,蓮英急忙跟上去在後頭伺候著,只見赫連懷亦的暗色的衣袍被秋風吹得肆意飛揚,站在高處俯視著這京都的全景,一片片接連在一起的灰色瓦簷,一脈冷清的氣息,那種觀望天下蒼生遙不可及的氣質又讓蓮英打了個哆嗦。

    他竟然下意識的想到若是洛花顏在就好了。

    大興的十月天就開始冷了,樹上的枝葉都已經落了個大概,冷風瑟瑟的吹,赫連懷亦在崇陽宮裡頭已經換上了稍微厚些的錦綢,今年的圓月節來得格外的晚,此時整個大興皇宮都掛上了各種各樣的花燈,打扮得像個華盛的集會,蓮英跟在赫連懷亦的身後,穩妥的朝赫連懷亦問道:「皇上,明天已是圓月節,這花燈是否還要再加一些?此外明日宴請百官的事宜已經準備妥當。」他端了牌子上前來,「要出席的嬪妃還請皇上選選吧……」

    距離軒王爺離去已經過了半旬月,赫連懷亦過得極其的孤單,連之前常去的年妃處也不怎麼去了,往往是御書房處理政事一整日,或會見大臣,或去冰蓮宮探望探望紫貴妃,天黑後便早早回了崇陽宮,差了小太監去把御書房的奏折搬過崇陽宮,又開始沒日沒夜的看,五更天還未亮便去了早朝,以至於現在連蓮英都不知道他寵愛哪個妃子了。

    所以此番蓮英才會冒昧的拿來了牌子,讓赫連懷亦親自挑宮宴出席的妃子。

    赫連懷亦隨意的翻了幾個牌子,沉吟了一會,又全部撩了過來:「讓她們都來吧,她們的親人不管職位高低都請進宮來,也算是朕讓她們同家人小聚一番。」

    「老奴明白……」蓮英領了令,迅速退下吩咐這事去了。

    時間就這麼緩緩流逝而過,赫連懷亦望著外頭的月亮,心裡百般滋味:「阿語,月圓團圓,你何時才會歸來?」

    天將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淨,秋澄萬景清。星辰讓光彩,風露發晶英。能變人間世,攸然是玉京……

    赫連懷亦突然想起一個典故: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傳說前朝吳王妃每年以寒食節必歸臨安,吳越王錢鏐甚為想念。一年春天王妃未歸,至春色將老,陌上花已發,可吳王妃還沒有回來,於是吳王便寫了一封信給吳王妃:「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明著是說田間小路上的花兒開了,你可以慢慢欣賞,不必急著趕回來的,暗中卻表達了對王妃的思戀,內心盼望她快點回來……

    赫連懷亦覺得這個典故就好像是在描繪著他此時的心情,千言萬語難訴說這種相思之苦,他多希望突然有一天放下奏折便可以看見日思夜想的那一個人,希望突然有一天,那抹嬌俏的身影悄悄的走向前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吹掉燃了許久的宮燈,然後軟磨硬泡的催促他去就寢。

    可惜等了一夜又一夜,燈火燃了一夜,一日日的希望卻換來一夜夜的失望。

    阿語,你究竟要何時才回來?

    等待終究是漫長的,伴著希望與失望,日夜交替,如此循環不斷。

    月圓節這一日,宮裡頭早早便燃起了宮燈,連宮道兩旁都擺上了金菊,偌大的大興皇宮中多了幾分生氣,一些不知名的小蝶開心的圍著盛開的鮮花,那些稍頑皮的女官們會在匆忙行走中瞧個一兩眼,各寢殿之間連著一排排的紅燈籠,彰顯著與往年不同的喜慶。

    這是赫連懷亦掌權後的第一個月圓節,按例應是普天同慶,糧司局今日打開糧倉賑了白米數十萬石,大小各官早早便在家換上了朝服,帶上了女眷,乘著馬車進宮來。

    整個大興皇宮難得的熱鬧非凡,那些平日在深宮中處著的女子也因為赫連懷亦的一句話而得了見家人的機會,想要吸引赫連懷亦的、想要見家人的,一個個盛裝打扮。

    唯有赫連懷亦依舊未變冷清的面容……

    月圓節……團圓佳節……

    赫連懷亦好像想到了什麼,喚了蓮英過來。「蓮英……今日可有安排了碧落與月齡幾個前來?」

    蓮英俯身向前,立刻回道:「老奴疏忽了,現在立刻就去喚來……」

    說罷整個人快步朝底下退去。

    莫約半個時辰過後。

    此時的大興皇宮外,一輛馬車緩緩的朝著西宮門駛來,馬車華麗異常,一看便知道車裡坐的人是非富即貴。

    「駕……」車伕緩緩的行駛,到了西宮門前,一支素手撩開了車簾,露出了一張明媚嬉笑的臉龐。

    「來者何人?!」守門的士兵大聲喝著攔下了這華貴的馬車。

    白玉從馬車裡頭竄出來,態度不卑不亢:「喊你們統領來。」

    那士兵看著白玉,再看了這裝飾著瑪瑙寶石華貴非凡的馬車,立刻去報了值守宮門的統領。

    不一會兒值守宮門的統領就過來了,「請問車裡是何人?!」

    白蝶從裡頭出來笑道:「遠方而來的貴人。」遞了那枚玉珮給統領,統領見過後,立刻跪了下來。當今天下,敢佩戴蟠龍玉珮的只有大興君主赫連懷亦一人。

    見玉珮如見帝王,必須行君臣之禮。

    他一聲放行:「過!」

    那一排守門的禁軍立刻分成了兩撥,車伕立刻「駕……」馬車又繼續緩緩的前行。

    進了西宮門後,重溫當時嫁進宮中的老路,花顏坐在馬車內挑開了簾子,只見入眼的皆是一排排高掛在一起的燈籠,大紅色的顏色亮了一排排,場面壯觀而喜慶,宮牆底下擺著一道道金菊,富貴異常,配上那明亮的紅燈籠竟然有了溫馨的感覺。好像這些裝扮就是在迎接她歸來一般。

    隨著馬車的緩緩行駛,花顏的心越跳越快,像是要見到情郎的情竇初開的小少女,心裡頭小鹿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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