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三年前走這條路碰到了仇家以後,談世傑幾乎不再從這條路上走了。如今為了魑魅宮這個奇怪的鏢,談世傑卻要冒險再走,也難怪他的弟子們心裡有想法了。
佟曉冬的臉色一直很憂鬱,談青娥也不敢去驚擾她,就只是安靜地坐著。
傍晚時分,一行人來到一處荒涼的小村子,談世傑命自己的大徒弟平衝去找個落腳的地方,然後把馬車停在路邊。談青娥和佟曉冬下了馬車,在一旁等候。
天色有點陰沉,四周暗淡無聲,偶爾有一兩隻烏鴉在不遠處的樹枝上淒然地叫著。沒過多久,平衝回來了,他的臉色有些難看。談世傑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師父,這裡已經沒有人家了,好像都搬走了。」平沖憂心忡忡道。
「這個村子看起來還很整齊,村民為什麼要搬走呢?」小徒弟韓榕道。
談世傑思索片刻,道:「先找間屋子休息一下,我們有自帶的乾糧,只要弄點柴火燒點熱水就行了。你們要小心不要到處走動,也不要隨便動這裡的東西。」他交待完畢,徒弟們便各自行動去了。
談世傑對佟曉冬道:「佟姑娘,今晚只能在這裡歇腳了。這一帶山路難行,天黑以後很危險。我們明早再出發。」佟曉冬點點頭,道:「一切聽談總鏢頭的。」
他們來到一座看起來還算整齊的房子裡,談世傑把這屋子仔細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這才允許弟子們坐下。他們拿出自帶的乾糧,平沖在這屋子後面的廚房燒了點熱水。這裡雖沒有人家,但這屋後的井尚可打出水來,這水也還清亮,沉澱一下便可以使用。
這一夜眾人便和衣而臥,平安無事。
第二日清晨,談世傑命弟子們趕緊上路。走了不上二里路,迎面吹來的風裡夾雜著一絲絲腥味。談世傑心頭一沉,道:「沖兒,你去前面先探探路,要小心。」
馬車停了下來,談世傑叫兩個女孩子就留在車上。不多時,平沖便回來了,道:「前面有十一具屍體,都是斷手斷腳的,下手的人手法很快。」
談世傑想了想,道:「這一帶原本是紫巾會的地盤,那些屍體身上有沒有戴著一條紫色的領巾?」
平衝回想片刻,道:「全都戴著紫色領巾。師父,您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麼?」
談世傑神色凝重道:「我要親自看看。」
一行人繼續前行,不多遠就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些屍體,被利器斬斷的四肢散落在四周,烏紅的血已經把附近的地皮浸透了。
一下馬車就看到這樣恐怖的情景,佟曉冬幾乎要昏過去,她極力抑制住胃部的噁心,背轉身體。談青娥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看到這樣的情形也忍不住摀住嘴。
韓榕顫聲道:「究竟是什麼人做的?這麼……這麼……」他實在不知用什麼來形容。
談世傑深鎖眉頭,湊近一具斷了一條腿的屍體,仔細察看,良久才道:「果然是金刀門做的。」
平沖道:「師父怎麼看得出來是金刀門?」
談世傑重重歎口氣,道:「我早就聽說金刀門有意往粵西拓展勢力,他們早已和赤焰幫聯合起來,打算滅掉魑魅宮後在這裡建立新的據點。若要專心對付魑魅宮,就得先把這裡的障礙清除。紫巾會與魑魅宮關係一向甚好,如果魑魅宮遭難,紫巾會決不會袖手旁觀。所以,金刀門肯定會先找紫巾會下手。」他指著那屍體的斷腿處道:「你們看,這裡切口整齊,用刀之人手法肯定及其嫻熟,而且力道極大。紫巾會的弟子武功本來也不弱,對方卻能一刀斬斷他們的肢體,如果沒有極好的刀法是做不到的。放眼當今武林,除了金刀門的高手,其他門派是做不到的。即使有個別高手做得到,又怎麼會對與世無爭的紫巾會下這樣的毒手?」
眾人都點點頭,覺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佟曉冬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她想到鬼幽將要面對這麼可怕的敵人,不知道魑魅宮能不能保存下去。她揚聲道:「談總鏢頭,我想回魑魅宮。」
談世傑吃驚道:「佟姑娘?」
佟曉冬道:「我不能就這麼離開魑魅宮,不管那裡會發生什麼,我都要留在那裡。」
談世傑道:「佟姑娘,鬼幽宮主再三囑托在下一定要把姑娘平安送到天藏教。在下也以鳳翔鏢局四十年的聲譽作了保證。所以,無論如何在下也要遵照鬼幽宮主的要求把姑娘送到天藏教去。」
佟曉冬呆住了。她大概能夠理解談世傑的心情,他們一定是把聲譽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的。鬼幽這麼做,也是把她的生命看得比什麼還要重要呀。她不禁心酸,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談青娥輕聲道:「佟姑娘,鬼幽宮主吉人天相,一定能夠渡過難關的。」
佟曉冬默默地流著淚,暗想:「不管怎樣,我還是要幫大哥找來幫手。」她心裡決定,就跟郁黎提出來,求他去救魑魅宮,以天藏教的力量一定可以救得了魑魅宮的。心意已決,她抹抹眼淚,朗聲道:「好吧,談總鏢頭,我們馬上去天藏教。最快得多久?」
談世傑雖然對她的突然轉變有些驚異,但還是道:「如果這樣走下去,最快也要一二十天。」
「不能更快麼?」
「如果騎馬,只要五天。可是鬼幽宮主交待過,佟姑娘不能騎馬。」
佟曉冬擠出一抹笑意,道:「我們就騎馬。不過,恐怕得勞煩各位帶著我。」
談世傑看看兩個徒弟,又看看女兒,沒有人反對。他也希望能夠盡快完成這樁任務,便道:「好吧。不過還得再弄兩匹馬來。離這五里之外就有驛站,我們到了那裡再說。」他目光慘然地看了看四周,道:「你們要記住,這一路上不管遇上什麼人,都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問。」
大家沉重地點點頭,默默地上路了。
到了驛站,談世傑買了兩匹馬,解下了車廂。他與兩個徒弟各騎一匹,談青娥與佟曉冬共乘一匹。四匹馬就著夜色奮蹄奔馳,直往九江而去。
二月二十二。佟曉冬離開魑魅宮兩天了。
鬼幽把自己關在練功房裡,不願見任何人。魑魅宮裡的人都知道他把佟曉冬送走了。馬將軍依然緊張地訓練著士兵,隨時提防敵人來犯。佟曉冬先前為魑魅宮制定的計劃也在有條不紊地展開。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也感覺到決戰之日越來越近了,所以,氣氛日益緊張起來。
「宮主。」王總管站在練功房外道。
鬼幽有些疲憊地深吸了口氣,道:「什麼事?」
「倪靖安少爺來訪。」
鬼幽頗感意外,倪靖安自從與董麗筠一同離開郴州後就一直沒有消息,卻不知他為何突然回來了。「請他進來。」
不多久,倪靖安進來了。「不歡迎嗎?」倪靖安淡笑道。兩個多月不見,他的臉色看起來紅潤多了。
鬼幽淡淡道:「只是有點意外。你有好多年沒有來這裡了。」
倪靖安自笑著坐了下來,長歎一聲道:「是啊,有十年了。這裡好像一直都沒有什麼變化。」
鬼幽想起佟曉冬為這裡所做的事情,心情又鬱悶起來。
倪靖安道:「我聽說了赤焰幫要攻打這裡的消息。我和麗筠回這裡來的路上,聽到不少人在議論此事。你有什麼打算?」
鬼幽幽幽道:「拚死守住魑魅宮吧。實在守不住就只有離開了。」
倪靖安微笑道:「就沒有想過找幫手麼?」
鬼幽淒然一笑,道:「這是我魑魅宮的事情,何必把別人也拖累了。」
倪靖安笑道:「話雖如此,不過這回我要多管閒事了。不管怎麼說,我可不能讓你受到傷害,否則麗筠要怪我了。」
鬼幽微微動容道:「什麼意思?」
倪靖安微有些興奮道:「我和麗筠要成親了。我們商量好了,讓你來做我們的證婚人。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是孤兒,師父去世後,我就只有你這一個師兄,也算是我的親人了。麗筠的父母也都不在人世。我們倆在江湖上都沒有什麼朋友,所以只好請你了。」
鬼幽心中微有些感慨,卻又為他們高興,心情略為好了些,道:「恭喜你們了。日子定了麼?」
倪靖安道:「原本是想定下日子的,可是在路上聽說了這裡的情形之後,我們就決定等這裡的事情結束後再成親。」
鬼幽道:「那怎麼行?怎麼能夠因為我的事耽誤了你們的大事?」
倪靖安笑道:「剛才不是說了嗎?你得做我們的證婚人,如果你這裡事情未了,怎麼有心情參加我們的婚禮呢?所以不管你願不願意,這個閒事我是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