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心兒宅心仁厚,武功高強,從未被要脅過。
但是,他今夜脖子間卻架著一把大夏龍雀寶刀。
刀鋒極利,稍有不慎,便會命喪當場。
他不是怕死,他是不想死。
因為,他還沒滅天花教,他還沒找到所有失散的同父異母的兄弟。
「哦?被蟒蛇所吞?吃蛇膽?這回事,姑奶奶倒是相信。」孫雨冰雖然有些野蠻,卻並非蠻不講理之人。
她只是長居深山幽谷,有些不諳世事。
石心兒這麼一說,她腦際間陡顯石心兒掌風夾帶蛇腥味,熏暈她的情景。
她不諳世事,但是,她極其聰明,反應奇快。
她將寶刀稍為移開一些。
石心兒此時腹部又疼,臉色泛青,急道:「姑娘,我肚子疼,你讓開些,我得起身打幾拳。」
「不行!說,石劍在哪裡?他為何派來偷吃仙桃?什麼是抗清名將?」孫雨冰還有顧忌。
她感覺石心兒武功奇高,加之又吃了她的仙桃,內力渾厚,無人可匹。
「我爹在東海香花島。抗清名將,就是抵抗清兵入關的名將。他之前是明朝官員,因遭狗皇帝迫害,所以辭呈歸隱……哎呀……疼死我了……」石心兒腹部如被刀割,急急解釋。
他說到後來,汗流滿面,疼痛難忍。
他右掌一撐孫雨冰小腿,身子左移,翻滾而開,脫離寶刀威脅。
他一躍而起,手腳亂舞起來。
只是,他此次腦子尚是清醒,沒有亂打亂踢。
掌風呼呼,凌厲迅猛。
「卡嚓……」
他每踏一腳,地上皆顯裂痕。
孫雨冰心頭大駭,嚇得急急躲在巨鐵棒之後。
水簾洞內,仿如瓊樓玉宇,人間仙境。
石心兒難承腹部之痛,舞拳弄掌,以發洩胸腔鬱悶之氣。
他雙腳跨步而踏,拳腳越舞越快,風聲越來越響,勁力越來越凌厲。
他揮汗如雨,汗水「吧嗒吧嗒」地滴落在地上,浸潤了被其踏碎的石板。
隱藏於巨鐵棒後的孫雨冰,不時探頭出來觀看,見他灑落地上的汗水,有黃色、有黑色、有紅色,五顏六色,七彩斑斕,不由駭然。
她暗自心驚,暗道:他是不是人呀?怎麼流的汗水與眾不同呀?
她爾後又恍然大悟:哦,他吞了毒蛇膽,所以舞弄拳腳以排泄他體內的毒素,所以他流的汗水五顏六色,這是毒汗。
石心兒雖然拳腳揮舞,但此次他腦子是清醒的。
他先吞蛇膽,因為蛇膽有毒,且是冷血蟒蛇的蛇膽。但是,蛇膽也是滋補的。
他後吃巨桃,桃補陽剛之氣,造成了他體內同時擁有兩股不同的氣流在亂躥亂撞。
倘若他只食蛇膽,以如此劇毒,他縱然內功了得,也必將斃命。
倘若他只食巨桃,剛猛之氣太盛,也必將造成他血管破裂,非送命不可。
而今,他既食冷血蛇膽,又食巨桃滋補,兩股相反的藥力同時猛烈生效,誤打誤撞,陰陽兩股氣流反而相互克制。
加之他自小修練的是佛門正宗玄功《易筋內功心法》,更在東海驚濤駭浪之中練掌法及神龍爪神功,自身強勁的正宗佛門內力也在調和他身子新增的陰陽兩股力道。
雖然,石心兒一時間無法讓陰陽兩股內力調和交融,但是,他此番舞弄一陣拳腳,腹痛已減,蛇膽之毒隨汗而排,故其汗跡七彩斑斕。
而且,他此次腹痛距離上次腹痛,間隙較長,腦子也不再迷糊。
當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食蛇膽與巨桃之後,會有這種功效,他只是憑感覺:自己好多了。
他收掌立定,踉踉蹌蹌地走回洞中巨鐵棒前,強顏歡笑,朝孫雨冰抱拳拱手,道:「姑娘,對不起,讓你見笑了。哎呀,我剛才肚子真是疼死了。」
孫雨冰顫顫地從巨鐵棒後閃身而出,道:「什麼是明朝?你剛才說什麼抗清名將來的?」
她看石心兒斯文有禮,不再像剛才那麼害怕了。
但是,她仍是心有餘悸。
「明朝?就是前朝呀!現在是清朝!姑娘,你長居深山,可能不知外面世道已變。唉,現在是滿清人的天下了。石某也想抗清兵入關,奈何武林中人並非全是同心同德,更因天花毒危害人間,所以,石某以除天花孽障為目標。豈料,石某救人之際,卻不慎慘遭暗算,墮入臥龍泉……可能我出道以來沒有作過惡吧,不僅活下來了,而且還見到如此世外桃源,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石心兒見她連明清兩朝也不知道,既感覺好笑,腦子又聰明地奇快反應,知她是因為長居於此所致,並非蠢人。
他解釋一通,又道出自己慘遭暗算的經歷,再想想自己歷經生死劫,卻仍沒滅掉天花教,頗為感慨。
飛瀑高懸,煙雲浩渺。
嘩嘩水聲,如玄妙樂音。
水簾洞內,晶光閃閃。
石心兒精神好些,與孫雨冰面對面而立,給她講述自己歷經生死劫的經過。
石心兒兄弟眾多。
在眾兄弟中,他並非長子。
但是,他在香花島的眾兄弟中,則屬長兄。
他從小被群雄寄予重望,群雄輪流教他武功及為人處事之道,養成沉穩的性格,少年老成。
所以,他性子與小魏子剛好相反,不是輕易動情動怒之人,他從不輕易將喜怒哀樂掛於臉上。
他此番感慨,是因為剛剛經歷一場生死劫,差點沒完成父母交給他尋找眾兄弟下落的使命。
「什麼?清朝?現在不是唐朝嗎?」孫雨冰聞言之後,卻如墮迷霧。
她孫家長居此山,守護桃林。
她還真不知道外面世道已變。
「哈哈哈……」石心兒忍俊不禁,仰天大笑。
「笑什麼?姑奶奶要是出去,你還不一定有我見識廣?」孫雨冰見石心兒仰天大笑,知道自己無知惹他發笑,不禁惱怒起來。
她只是不諳世事,並非蠢人。
恰恰相反,她是冰雪聰明之人,腦了反應極快。
「姑娘,對不起。我只是好些天沒笑過了,所以想笑笑,輕鬆一下,並無他意。」石心兒急急止住笑聲,朝她拱拱手,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少女愛聽好話。
孫雨冰聞言之後,心頭舒服很多。
她敏銳地感覺到石心兒絕非壞人。
因為她這麼一說,石心兒馬上止住笑聲,且向她道歉,足見他知書識禮。
「坐吧!」她朝洞壁前的石桌指了指。
石桌旁有四張石椅。
惟妙惟肖的四隻猴石,便在石桌旁。
她的語氣雖然有些冰冷,但比此前好多了,已少了敵意,多了一份和善。
「這只……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吧?」石心兒沒有落坐,而是指指最內側的那隻猴石。
此猴石似乎年久長遠。
「嗯!」孫雨冰妙目泛著異樣的光彩,點了點頭。
「姑娘,你姓孫吧?你是孫悟空的後人?」石心兒腦海靈光一閃,又問一句。
「我是姓孫,不過,我並非大聖的後人。他是神仙,而我是凡人。我怎麼可能是他後人呢?」孫雨冰搖了搖頭,語氣又略帶傷感。
「對不起,孫姑娘,惹你傷心了。在下姓石,名心兒。我無意中吃了你的桃子,得向你感謝,得向你賠罪。若姑娘有什麼事,需要石某相助,石某一定替姑娘上刀山,下火海。」石心兒朝她拱拱手,自報家門,又因吃巨桃之事,向她賠罪。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你可知道,那可是仙桃。我家祖宗十八代守著它生長,流血流汗,它才有今天之模樣,卻被你吃了。姑奶奶得把你宰了,再把你種在桃林裡。」孫雨冰聞言,怒氣衝天,拍案叫絕而起,側身又抄起大夏龍雀寶刀。
「姑娘,真的對不起。石某是誠心向你道歉。石某之前肚餓,飢腸轆轆,飢不擇食,擅自摘桃,並不知此桃之重要。這……這樣吧,這柄大夏龍雀寶刀回贈姑娘,它也是無價之寶。」石心兒當然不願與一個小姑娘執仇,見狀急後退數步,朝她擺擺手,再解釋一遍。
「當……一柄破刀,能換回我家仙桃嗎?你知道嗎?那是齊天大聖昔日在天空中偷吃蟠桃,帶回來的桃核,歷經我家數十代血汗培植的。嗚……」孫雨冰卻將寶刀一扔,悻悻而罵。
她想著仙桃已被石心兒所吃,再無挽回餘地,孫家數十代心血白費,犧牲之大,無論石心兒給她什麼寶物作為補償都補償不了,不由失聲而泣。
「這……姑娘,別哭……」石心兒見狀,頗為後悔自己的衝動而吃了她的仙桃,上前幾步,欲勸慰她幾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可不是小魏子,不擅長哄女孩子。
飛泉潺潺,松濤盈耳,鳥語花香。
「我就要哭,我憑什麼要聽你勸?你還我仙桃!你還我仙桃!」孫雨冰既聰明,又野蠻,還很天真。
她抹抹淚水,走向石心兒,泣聲而吼。
她現在看出來了,石心兒絕對不是惡人,絕對好欺負,一定要他賠償。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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