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有何用，他非我心所繫，他亦非我心所繫，而一切又將隨我們的逝去成為昨日煙雲……
慕容秋知道我們對他不設防，親自送來毒酒，親眼見我們喝下，親眼看著凌豹在他面前毒發身亡，仿若這一切於他全然無關。他的心冷，他的情硬，他的無動於衷莫不說明此次朱見隨非致我們於死地。既已如此，我們又豈會有活命的機會？
「…………二弟與我性子何其相似，我所愛，他亦愛。我所執著，他亦所執著。不退，不讓，不忍……」
「……」
「……今生我們三人若在一起……必將糾纏不斷……如今，這份災難卻也了了我們之間為難……讓我們兄弟……不致為情所困……」
「……」
「……飛雪……我，二弟，與你今生已是無緣……來世……來世但願我與二弟不為兄……」他淺淺敘述他的冀望，我忍著翻滾地痛楚，靜靜將頭靠在他肩上，感受著他的微顫。
雖非所繫，雖將成為昨日煙雲，但我還是想在這了無生還的時刻，靜靜依偎在他懷裡，將他所希一腔柔情給了他。也算是幫他了了一番心願……
「唔……」他們是錚錚鐵漢，能忍所不能忍之錐痛，我不想在他們面前顯現柔弱，讓強忍的他們多份憂心。只是……身上除了毒發時的疼痛，更多了一分難熬的灼熱，從心底向四肢蔓延，讓我痛上加苦……
「啊——」又痛又熱，我終究忍不住，慘叫著放開凌豹，從凌犀身上滾落，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打滾。
「飛雪……飛雪……」
「飛雪……飛雪……」
「我……好難……受……」
「飛雪……飛雪……你怎麼了？」
神思模糊，視線不清，只依稀聽見凌犀和伊籐司虛弱而焦急地喊著。依稀感覺有人將渾身抽搐的我從涼涼的地上中抱起來，又摔下去，幾番折騰才將我抱住。
「飛雪……你很痛苦……是不是……」
聲音很虛弱，幾乎不可聞，我依稀辯出是凌犀，「凌大哥……」
看不清他在哪，我只能憑著知覺摸上了他，他緊緊握住我摸索的手，哽咽而虛弱呼道：「飛雪……」便再也說不出聲。
「好熱……好難受……」好像有一團火要從體內爆發，灼得我苦不堪言。
「飛雪……」一點一點灼人的冰涼滴在我臉上，讓燥不堪言的我如同沙漠裡遇到水，霎時清涼一些。
「凌大哥……」我忍著痛楚，摸索攀上他的身子，憑著模糊視線摸上他的臉，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知道有淚不輕彈的男兒為了我淚流滿面。
堂堂一個鐵血男兒竟然為了我這個害他的人落淚，不值！不值！胡亂擦拭那些令我心慌的淚水，他又是一手抓住它，將我緊緊擁入懷裡，貼在我耳邊輕聲說：「飛雪……南寧王是要置我們於死地……我們生還已無望……你的痛……凌大哥解不了……凌大哥能做的……飛雪……凌大哥捨不得你先走……凌大哥也捨不得見你痛苦……凌大哥……」
他吻上我的耳珠，滾燙淚水沾上耳邊，沿著耳珠滴落頸窩，順著鎖骨滑入我胸口，沁入心底。我不知他何來如此深情意，但綿綿的情絲透過細細輕吻，從我耳珠延伸到雙唇。瘋狂，炙熱綿柔的細吻讓我不知所措，只是潰流成河的淚水告訴我，他現在的心很痛！很痛！
情絲不能回應，不能給，但他的痛，他的苦是我所不能再傷，現在我只能輕喚一聲：「凌大哥……」被他如數封在朱唇內。
「飛雪……地府底下有二弟在……凌大哥先送你下去……好嗎……」輕喃話語從離開的雙唇艱澀吐出，牢門外傳來匡噹一聲碎碗，慕容秋猛咳起來。
灼人的淚水一滴一滴未停，我方明白他為何如此痛楚，如此纏綿。
「凌大哥……」一切的感動盡化作一聲呢喃，我貼在他胸懷裡，擁緊了他，「好……」
痛我所痛，忍他所不能忍，只因心疼我，不忍我臨死之前受這錐心蝕骨之痛，這番情意我又豈能拂去……
「飛雪……」看不到，卻能感覺得到，他的身子顫了顫。一手被他抓住，撫上他臉頰，感受到了他嘴角的笑意，「你下去找到了二弟……莫就此跟他走……記得要等我……我隨後就到……」
他還真是個小心眼的人。我笑了，可是笑容化作一陣猛咳，蓋住牢門外慕容秋的咳嗽。
他沒事幹嘛咳嗽？
愧疚，感動，肉麻，對我這個已經看不明東西，即死的人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恨死他，所以我詛咒他，威脅他：「慕容秋……你此時要是沒能咳死……你就等著被我……嚇死……」
手撫的臉頰勾起莞爾一笑，我知道他是被我這個臨終前使的小性子給逗笑的，這樣也好，快樂死，總比愁著死開心多。
凌犀的手緩緩舉起……
慕容秋像是被什麼東西嗆到，依舊咳不停。
凌犀不理不睬，沒停下手裡的動作。我不知他會以什麼的方式解決我的性命，但是他心中的不捨從他遲遲沒落下的手一點一滴傳達到我心裡，讓我感動不已。本以為他對我的情只不過是荷爾蒙產生的一種臨時衝動，卻沒想他是這番情深。
「不可……」耳裡傳來弱弱一聲，凌犀遲遲不下的手頓住，慕容秋停下咳嗽。放下將軍不當，跟我從扶桑來到中原，又受我連累最多的伊籐司，我既然將他忘了……
「阿司……」我慚愧而羞怯地喚道。
「飛雪……這裡我們都可以死……就你不能死……」
呃？
「你莫忘了……你還有那個能力……最後一個……」
啊？……我怎麼給忘了……
「現在毒性……抑制你的能力……我會和凌犀拼最後一力……抑制你身上毒性……其餘就由你自行解決……」
「阿司……」
「你什麼都不用說……這是我們最後一個機會……成不成……聽天由命……」
既是如此，只有放手一搏，總比坐以待斃好，「阿司……聽你的……」
「凌公子……」
「一切聽你！」雖不知我們在說什麼，凌犀卻選擇聽我們。
「真是麻煩！」正當凌犀和伊籐司將我扶坐著，欲運功替我抑毒，卻覺我身上被什麼東西彈到，跟著不能動彈。「如果連毒死你們這樣的一件小事我都不能辦好，我又有和顏面見王爺！」
慕容秋……你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