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我所生的兒子了,他驕傲得不容許別人對他有一絲一毫的背叛。一旦傷害生成,他便會不折手段地去報復,即便要計劃數十年。」
羅世英不緊不慢地說完,便端起茶几上的一個水杯,輕輕地茗了一小口,就放了下來,看著芸凡,眼裡微微露著笑意。
芸凡知道她後面那句話說的是她自己。的確,孟睿楓要報復他母親,這個計劃,已經計劃了十幾年了。她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
但芸凡不相信,孟睿楓會用這種手段對付自己。
「那是你罪有應得!你害死了睿楓的哥哥,害死了他最敬愛的父親,害死了他最愛的女人,這些,足以讓他有了對付羅氏的理由。」
芸凡唇舌相擊,她不認為羅世英值得同情。她能瞭解這個傷疤在孟睿楓心裡的位置,她更能瞭解,仇恨的痛苦和帶來的危害。
所以,她只想盡可能地去防止這些危害,她的孩子,一定不能再受傷。
只是,這個念頭她不想在這個女人面前表露出來。
面對芸凡的句句指控,羅世英反而一笑置之,末了,才悠然說道:
「陳小姐果然是個爽快之人,但是,如果我告訴你,連你也成為了他的復仇對象,你想,你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地指控我嗎?」
看到芸凡眼裡的猶豫後,羅世英繼續說道:
「你看到了睿楓的手段了吧,連我父親的產業他都不放過!想要搞垮羅氏,這想法很大膽啊,不過,我不會那麼輕易就認輸的!說實在的,我還真為我這個兒子感到驕傲啊。」
後面那句話,說得連芸凡聽了都為之動容。
羅天華的死,芸凡問過睿楓,當時只得到一句「男人的事,女人少插手」,就連他為何成為「隱」的接班人,芸凡也沒有得到任何的解答。
但她絕對不相信,孟睿楓會是個「弒君奪位」的人。
「你說完了嗎?說完我就回去了,子陽還等著我給他做冰激凌。」芸凡滿臉不屑地站起來,卻還沒等她移步,後面的大漢就一把將她按住,跌坐了下來。
羅世英凜冽的目光一掃背後,芸凡就感覺到剛剛那隻手顫抖了下,便遠離了自己的身後。
「陳小姐,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你的好朋友凌世峰,現在成了變種人,難道,你不懷疑過你的前夫?畢竟,前夫與初戀情人,是不能共存的。」
好整以暇地說完這句話後,在看到芸凡臉上露出一抹驚詫,微微頷首一笑,她要的結果,已經達到了。
「大衛,送陳小姐回去。」一聲威儀端莊的命令吐出,芸凡就已經在一個大漢做出「請」的動作前站了起來。
出門時,芸凡禁不住轉過身來,問了一句:
「你真的是孟睿楓的母親嗎?」
沙發上端坐著的人渾身猛地一顫,轉過頭看向芸凡,眼裡蘊含一絲狂怒,極力地掩飾,卻還是被芸凡看到了。
隨而,轉身離去。
一個母親,能把自己的兒子逼到死路嗎?一個母親,會全世界地通緝自己的兒子嗎?
羅天華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可以命令亞歐美三洲的警力來追殺孟睿楓,只有羅世英,她有足夠的能力讓一個人嘗盡被天下人追殺的滋味。
當年的孟麒麟,就是在這樣的處境下和自己心愛的人度過偷來的不到一年的時光吧。
他要有多大的勇氣,才敢反抗自己惟命是從的?貴胄母親啊?
孟睿楓,到底對自己的母親懷有多大的恨意啊?直到今天,都不肯向她低頭。兩人的結,看來不是她一個人能企圖打開的。
回到住宅後,見到睿楓竟然在廚房裡忙活,不禁有些驚訝。
看著那個背影在搖曳的燈光下來回走動,心裡一陣堵塞。樓上傳來了兩個孩子玩鬧嬉戲的笑聲,有點恍惚地以為,這就是她的幸福。
下班回家,看到孩子的笑臉,看到丈夫溫和地對自己說:「吃飯了,」這,應該是每個女人都期待的幸福吧。
可是,只有她知道,這樣簡單而明媚的日子,是那麼的遙不可及。雖然對很多女人來說,那是再簡單不過了。
孟睿楓回過頭來,朝她微微頷首,唇邊蕩漾起一抹朦朧笑意,很輕,但足以讓芸凡捕捉到。
心裡一陣輕顫,腳步已經不由自主地奔過去,從他的背後將手伸過去,緊緊地抱著這個願意用生命來守護的男人。
臉頰貼在他寬闊而厚實的背上,眼角微微濕潤。閉上眼睛,用力地想吸取這一刻的寧靜,用以珍藏。
她知道,他們的平靜,很快就會被打破了。接下來,更大的風雨在等著他們。
如果這是他想要的,那她就伴著他,一路走過去。
槍林彈雨也罷,刀光劍影也好,只要能陪著他,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作為一個母親,她自私地想要用盡全力去護孩子周全;作為一個女人,她又想拼盡全力來守護自己心愛的男人。
如果不能平衡二者,中間的痛苦,就讓她一個人承受吧。
「怎麼了?」微微沙啞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
手裡還拿著鍋鏟,鍋裡還煮著一條魚,便伸手將火熄滅,以免那些油濺出來傷到她。
芸凡搖頭,繼續將臉埋在他的身上。
孟睿楓一向沒有多大的耐心,手上的東西放下後,身子便轉過來,一手抱著她,一手抬起她的臉,發現上面的淚水後,眼睛蒙上了一層薄紗: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哭?」
就連這句關心的問話,都透著王者的強硬。
芸凡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天生為王的男人,是不可能為一個女人回歸家庭只做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他,生來就具有這種氣勢。
不客氣地將他的襯衫拿來擦乾淚水後,才仰頭一笑:「沒事,我只是突然很感動,發現你這個總裁竟然也會下廚房。」
「傻瓜!」孟睿楓顯然是被她的說辭騙了過去,溫和一笑,「你不記得今天是孩子們的生日啊?」
芸凡一聽,臉上露出一抹詫異眼神,這才恍然大悟,不覺面露愧色:
「對不起,我竟然忘記了……」
是啊,這段時間發生太多事情了,竟會忘記今天是那兩個傢伙的四歲生日了。看來她這個母親當得還真失敗。
瞅見芸凡臉上的愧疚和自責後,睿楓不禁有些心疼了:「孩子們不會計較的,我不能到外面的公共場合去,所以,今天的生日派對就在家裡舉行吧。」
芸凡明白他的意思,倏爾想起自己連禮物都沒有準備,就要轉身時,就被孟睿楓拉住了手臂:「禮物我都已經準備了。」
芸凡心裡一陣大喜,臉上盪開了一抹笑靨,大腦還沒來得及發出號令,人就已經踮起了腳尖,在睿楓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輕吻:
「睿楓,你真是個好爸爸。」
當然,貪心的男人永遠都不會滿足於這個蜻蜓點水式的吻,下一刻,廚房裡便上演了一場春色繚人的熱吻大戲。
飯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色,幾乎可以與滿漢全席媲美了。
讓芸凡不可思議的是,廚房裡擺滿了菜譜,足以證明這是他第一次下廚,卻沒想到,味道竟然可以和外面的五星級酒店競技了。
這個男人,竟然還有廚藝天賦。以後萬一真做不了總裁了,那就讓他開個飯店好了,生意一定紅火得不行。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孟睿楓拿起一根蠟燭,不輕不重地刮了下芸凡的鼻子,語帶歡悅地道。
芸凡這才回過神來,幫著睿楓將蛋糕的蠟燭插上。這才把兩個孩子叫下來。
子陽遠遠就看到了樓下的綵球,大叫一聲,便直線衝過來:「哇哇哇,爸媽還記得我們的生日誒!」
原本以為這次生日會被忽略,在房間裡他們兄妹倆還互相安慰了下,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驚喜。
萱萱急忙跑回房間,迅速地換上了一件美麗的公主裙,款款走下來,走至最後一級階梯時,孟睿楓抬腳走了過去。
臂膀一彎,做了個紳士動作:「美麗的公主,請吧……」
萱萱被逗得掩嘴咯咯直笑,在眾人的注視下,跨上睿楓的臂彎,緩緩走至飯桌。
一頓溫馨而歡悅的晚飯,沒有孟宅的豪華傢俱,沒有那長形紅木方桌,沒有那水晶鏤空吊燈,卻是從來沒有過的幸福溫暖。
每個人的臉上,都盡其笑靨,燦漫無憂,所有的不快、煩惱、不安都拋之腦後,為這一刻的相聚,歡笑,鼓掌。
望著那兩個孩子爭相恐後地拿著蛋糕往平日裡不苟言笑的睿楓臉上抹,望著那兩張不諳世事的天真笑臉在燈光下蔓延氾濫,那一刻,心,是滿足的。
「好像……還有人沒有加入我們的戰場哦……」
孟睿楓有意無意的眼光瞥到芸凡身上,兩個孩子忽然相視一笑,小手張揚著朝芸凡奔去。
芸凡一驚,大叫一聲,三個身影便開始追逐起來。
「媽咪,媽咪……爸爸說你不夠愛我們,你都不『吃』我們自製愛心糕點的……」
「繞了媽咪吧,你爸爸已經夠愛你們了……」
邊跑邊用餘光瞥了眼那渾身沾滿了蛋糕的男子,眼眶不覺一陣濕潤。平日裡呼風喚雨的男人,這一刻,卻和一個普通父親沒有兩樣,只是盡其所能,想要給孩子們留下一個開心而滿足的生日派對。
自己是否真的錯怪了他?怪他為了自己的私慾不顧孩子們的安危?
其實,她心裡明白,他是愛孩子們的,不比她愛得少。
玩鬧了一天,歡騰過後,便是寂靜無聲的黑夜。
這一夜,芸凡一點睡意都沒有。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孟睿楓還沒有回房,說是要在書房弄些文件。
這幾日芸凡已經不再催促他帶他們回國了。畢竟,她已經明白,很多事,她不能去改變。
翻身起床,走到窗前,身上披了件外套,赤腳站在夜色下。
窗外的夜景很美,很遠處,有一片船燈在搖曳閃耀。那片燈光的背後,一定還有另一片燈光在等待他們歸來吧。
親人的牽掛,不論距離,總能到達另一方的心底。
正要轉身,一縷黑影忽然落在窗花上,芸凡被嚇得差點尖叫出來,眸光卻在接觸到一道藍光時,尖叫被吞嚥在喉間。
急忙打開窗戶,將一個黑影迎了進來:「世峰,你怎麼來了?」
披著月光,一個翻身,凌世峰就跳進了房裡。
看看四周無人,世峰才抬頭微笑道:「今天是萱萱的生日,我給她送生日禮物。」
說罷,從大衣下取出一個禮品盒,遞給芸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