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子陽似乎也被芸凡的眼淚感染了,再看到妹妹對他的呼喚毫無反應,耳邊又響起芸凡剛剛說的「萱萱快不行了……」,心裡一害怕,就再也忍受不住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萱萱……萱萱要死了嗎?嗚嗚……媽咪,我不要萱萱死,萱萱好痛……子陽也好痛……媽咪……你不要哭了,萱萱不會死的……」
連他自己,都感覺到說的話語無倫次了。
芸凡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把子陽嚇到了,連忙空出一隻手來,幫子陽抹乾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安慰道:
「陽陽,不哭了,萱萱不會有事的,萱萱現在需要我們給她打氣,所以,我們都不哭了,我們一起給萱萱打氣好不好?」
聽罷,子陽才微微地忍住了嚎哭,打了幾個嗝後,才哽咽道:「嗯,給萱萱打氣,萱萱,你一定要堅強,你說過的,你還要和我去法國,去瑞士,去好多好多地方,小孩不能說謊的,你要記住……」
芸凡看著一臉認真的子陽,又看看小臉皺成一團的萱萱,心裡的希望慢慢擴大,一點一滴地,支撐著她打起精神來。
很快的,醫院的大門就出現在眼前了。
阿傑急忙下車才芸凡懷裡接過萱萱,四人急匆匆地朝急症室跑去。
也不知道阿傑跟醫生說了什麼,很快的,就有醫生從阿傑懷裡接過萱萱,送進了急救室。
芸凡剛要衝進去,就被阿傑攔住了:「夫人,醫生已經在搶救了,我們在這等吧。」
又是漫長的等待!
焦急、憂慮,像夕陽一般,拉長了他們的身影,也拉長了他們的腳步。好一會兒,芸凡實在走不動了,才一頭垂坐在椅子上,一臉蒼白無色,眼神呆滯無神。
指甲不知陷進去了多深,卻絲毫沒有疼痛的感覺,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隻鬥敗的公雞,渾身的力氣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慢慢流乾。
子陽走過去,握著放在椅背上的手,輕輕撥開她的手指,看著上面駭然的指痕,眼淚就啪啦地往下掉。
猶在黑暗裡的芸凡忽然感受到手背一陣冰涼,低頭一看,子陽那張小臉低垂著,默默無聲地抽噎著。
芸凡的心被狠狠地一刺,心裡一陣難受,一把抱住子陽,痛哭道:
「對不起,是媽咪沒有保護好你們,對不起……是媽咪不好,都是媽咪不好……」
如果當時她跟著上飛機的話,小斌就不會有機會對他們下手了,安琪也就不會……
看著女兒被送進去後那扇緊閉的大門,再看看子陽這張滿佈淚水的小臉,心,就像被刀割一般。每一個母親,如果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那種內疚和痛楚,就像烙鐵烙在心口上一般。
子陽依舊抱著芸凡的手背,展開手心,貼在自己的臉上,陣陣清涼瞬間沁入指痕,一絲絲的刺痛由手心霍地傳至心口。
「媽咪……不要難過了,陽陽不要媽咪哭,陽陽都已經叫媽咪了,媽咪就不要哭了,萱萱一定會沒事的……」
芸凡渾身一顫,再看著手心裡的小臉,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子陽,他剛剛……叫她了?
不是,是在車上,不,是在開車前,他就叫她媽咪了!
難以置信地捧起子陽的小臉,一陣驚喜溢上心頭來:「陽陽……你剛剛……」
「媽咪,你不要哭了,爸爸說過,男人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女人,等陽陽長大了,就可以保護你了,你不要哭了……」
芸凡被他這一句話逗得差點沒笑出聲來,臉上又落下了一串淚珠,不過,這一次,是喜悅的淚水。
「嗯,媽咪不哭了,媽咪不哭了……」說罷,用力一把抱住子陽,「媽咪再也不會讓你們受傷了,媽咪再也不會讓你們陷入危險了……」
就在這時,急診室的門打開了。
芸凡霍地站起來,奔向醫生:「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了?」
「病患是由水痘引起的肺炎,幸虧送來得及時,不然就有生命危險了!「醫生微微的鬆了口氣道。
水痘!
肺炎!
「那我女兒現在怎麼樣了?她醒了嗎?她現在……」
「你不要著急,我們已經給她消炎針了,現在她還處於昏迷狀態中,因為已經引起了肺炎,傳染性增強了,所以,我們必須將她送至隔壁病房,希望你們配合。」
可能是看到芸凡焦急地想衝進去的眼神,醫生再次叮囑道:「不管是大人小孩,都極易被傳染,所以,希望你們能夠諒解。」
門,再次被推開,一輛車從芸凡的前面推過。
剛要衝過去,就被護士和阿傑拉住了,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在自己眼前消失,那種心痛,幾乎要將她撕裂般。
子陽要奔過去的時候,阿傑另一隻手及時地拉住了他,勸阻道:「現在不能去看她,你會被傳染的。」
子陽聽了,掙扎著要衝過去,嘴裡喊道:「我不怕傳染,我不怕!我妹妹她怕黑,她需要我保護!」
芸凡轉頭一看,含著淚蹲下了身子,抱住子陽的身體說道:「乖,我們就在這裡等萱萱醒過來,等下我們還可以進去看她的,聽話。」
子陽這才慢慢地平靜下來,乖巧地點點頭,小手伸到芸凡的臉上,一下一下地幫她擦乾淚水。
「媽咪也不要哭了,萱萱不希望媽咪難過的。」
「嗯……」
萱萱在隔離病房那幾天,芸凡在阿傑那裡得知孟睿楓很有可能被囚禁在「白沙」了,但轉念一想,任他羅日昇有多大的能耐,孟睿楓的性命他是不敢輕易拿取的。
單是亞歐美三洲黑幫勢力的追殺,就說明孟睿楓在國際商場上的地位,如果孟睿楓在白沙那出了事,三洲各大幫派必會引發轟動,到時三洲刑警不僅會以妨礙公務起訴羅氏,很有可能,會導致羅氏集團失去國際形象!
聽完阿傑的分析後,芸凡忽然有點想通了:「也就是說,現在他反而安全了?因為受到黑幫追殺?所以官方成了他的保護傘?」
只是,有個地方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驚動全世界的人?
阿傑莫測高深的表情,讓芸凡明白,有些事,她問不得。所以,她沒有說出自己的疑問。
半天,阿傑才伏在芸凡的耳朵裡,低聲道:「我們這,已經佈滿了眼線。」
芸凡渾身一顫,眼神不住地朝四周轉了圈,除了窗外的樹葉,什麼都沒有看見。
阿傑臉色凝重地點點頭,聲音低到只有兩個人可以聽得到:「羅日昇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行蹤,很快的,就會有人來請我們過去了。」
這句話說了不到一個鐘頭,芸凡就在醫院的門口被一輛車截住了,一個西裝筆挺的成年男子走了下來,皮靴擦得可以當鏡子用了。
「陳小姐,久仰大名了,羅先生請你到羅宅一敘。」
看車上的幾名彪炳大漢虎視眈眈的樣子,再轉頭看了看醫院的大門,芸凡知道,這個「請」,是不容拒絕的。
到了一座豪宅,芸凡被帶到了花園裡,讓她吃驚的是,花園背後,竟是一處高爾夫球場。
羅日昇她見過幾次,都是在宴席上,但是交談的話算起來不到十句。
此時,,羅日昇正操著高爾夫球桿,優哉游哉地做了個姿勢,剛剛出現的那個西裝男已經走到他面前,不知說了什麼,芸凡就看到了羅日昇朝自己走來。
「陳小姐,久仰大名了,請坐請坐。」羅日昇紳士地引芸凡在花園裡坐下,眼神放肆地掃了芸凡一眼,才道,「幾年不見,陳小姐更見亮麗漂亮了呢,哈哈……」
每次見面時,陳芸凡都覺得羅日昇看她的表情都像在看一塊肉,但是又知道他素來對女人沒有什麼興趣,都半百的人了,當然不會對她這個婦人有什麼興致了。
只是不知為何,每次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心裡都不免泛起一陣顫抖,冷不丁的,腹部還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羅先生,不知您今日將我帶來這裡,有何貴幹?」既然對方還是笑臉相迎的,芸凡就不打算先撕破臉皮。
睿楓現在還在他的地盤上,即使沒有危險,她還是得忌憚他三分。
下人端來了飲料,羅日昇做了個請的動作,芸凡卻絲毫未動。她不是怕羅日昇在裡面放了什麼,現在她人已經來到了這裡,就不怕他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了。
她相信,如果她少一根毫毛的話,孟睿楓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陳小姐果然是個聰明人,」羅日昇讚賞性地拍拍手,不一會兒,旁邊就走出來了一個人。
芸凡抬頭,在看到來者之後,整個人都被電擊了般,驚得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世峰?」
不,他不是世峰,他是那個在遊樂場巧遇的男人!
然而,這一次,這個當初明明說不認識她的男人,原本還低著頭的男人,在抬起頭看到芸凡的那一刻,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小凡?」
芸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澆滅的希望現在又重新燃燒了起來,雙眸微濕,放在桌子上的手背顫抖個不停:
「你……你真是……世峰?」
忽然間,不知羅日昇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就像機器人忽然得到了命令般,眼睛裡的狂喜瞬間被冷水澆滅,轉而冰冷,又陌生地看著芸凡。
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再轉頭看向羅日昇,憤然道:「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世峰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可能還會在這出現?但是剛剛……看她的那個眼神,明明是世峰無疑!
沒有人會露出比世峰更關心她的眼神!
「哈哈……」羅日昇忽然發出一聲狂笑,得意而張狂,「陳小姐,你應該感謝我救了你的初戀情人,怎麼樣,現在要不要留下點時間讓你們重溫舊夢?」
說罷,眼神裡閃過一抹狡黠的目光。
此刻,世峰呆立在羅日昇的旁邊,眼神空洞無力。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芸凡忽然發出一聲強而有力的質問,怒視羅日昇。渾身的怒火還沒燃燒起來,就被背後的一聲冷笑澆滅了。
「哈哈……陳芸凡,你現在都還那麼蠢!可憐啊可憐……」
芸凡轉頭一看:「安琪?」
安琪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裙擺,再抬頭時,眼神無比犀利冷漠:「陳芸凡,你搶走了我的兒子,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背後不自覺地冒出了一連串的冷汗,指甲已經嵌入了肉裡,卻不自知。
這幫人,竟然勾結在一起,對付她!
還將世峰拉進來!
到底他們對世峰做了什麼?
「安琪,你有什麼衝著我來好了,世峰是無辜的,睿楓也是無辜的,你……」
「閉嘴!」不等芸凡把話說完,安琪就拍桌而起。指著芸凡的鼻子怒聲道,「你憑什麼來教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一切都是你種下的因,我杜安琪一定會讓你後悔你所做過的錯事的!」
字字含血怒吼,擊在芸凡的心口上,生疼生疼的。
看來,安琪當真是不打算原諒她了。她竟然看不出來,羅日昇只是將她當做一枚棋子,她更看不出,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
「安琪,世峰是無辜的,你放過他吧,求求你放過他吧。」芸凡想要伸手去抓她,卻被她厭惡地揮開了,一隻手懸在空中,微微尷尬地垂了下來。她沒有想到安琪會這麼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