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鑼鼓喧天,雁落羽緊捂著耳朵大聲抱怨,「哥,接駕就接駕,用不著張燈結綵,敲鑼打鼓吧?」
乞伏暮殳喜形於色,指指點點地說道,「這班吹鼓手可不是為了接駕安排的,要用也得用禮樂。這是哥哥特地為你大喜的日子準備的。待萬歲赦免了我等的罪行,我就趁機請萬歲爺替您和宇文兄弟主婚。雙喜臨門,豈不美哉?」
「什麼?哥,你在說什麼?」一臉不可思議,眼睛瞪得溜圓活像一對鈴鐺,「誰說我要嫁給那個姓宇文的?你提前問過我嗎?你怎麼可以自作主張,亂點鴛鴦譜呢?」
「妹妹為了宇文矍連命都不要了,不嫁他還能嫁誰啊?」一廂情願的想法,以為順理成章。
「我——」噎得說不出話來,「要嫁你自己嫁,我不嫁!」讓拓拔燾替她和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新郎官主婚,紅事八成得變成白事。
「這哥哥就不明白了,當初——」
心煩意亂,搶著說道,「我變心了,變心了還不行嗎?哪條律法規定不准變心的?」
門外突然探進個腦袋,宇文矍原本滿心歡喜當即被澆了一頭冷水,「吉兒,咱倆自幼青梅竹馬……」
如果告訴對方她根本就不是從前的吉兒,不過是借了這副身體的另外一個靈魂,對方能相信嗎?
沒人信,還說它幹嘛?
算了,惡人做到底。她不能將一輩子的幸福寄托於一段毫無感情基礎的婚姻。「宇文大哥,分別之後發生了許多許多事情,抱歉,我心裡已經有了別人。」
「胡說!」乞伏暮殳怒目圓睜,忍不住發威了,「你二人打娘胎裡就定下了姻親,能說悔婚就悔婚嗎?心裡有了別人——你還知不知道『羞恥』二字啊!」
「愛了,睡了,孩子都差點生下來了。哥,你非得讓他帶頂『綠帽子』嗎?」
宇文矍猛然抓起她的手,貌似十分真誠,「吉兒,過去的就別再提了,我都不計較。」
「我的天,你還真偉大?」渴望的「無條件包容」不就在眼前嗎?居然沒有一絲動容。大概是因為她跟這個呂布型的肌肉男不來電,苦口婆心地解釋道。「我很計較!另外那個比我更計較。拜託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宇文矍眼底霎時泛起一抹昏黃的殺機,「那個混蛋在哪兒?大丈夫頂天立地,我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什麼叫『你的東西』?我憑什麼打娘胎裡就屬於你?就因為爹媽嘴上的一句兒戲?」
「吉兒,你飲恨投了湖,我發誓終身不娶,你……」
並沒有因此而痛哭流涕,相反,揚起懷疑的眼光,「你是沒有娶,可你缺過女人嗎?昨晚的一幕又該怎麼解釋?」如果不是她,換做另外一個女人,結果恐怕沒這麼幸運吧?
「那是兩碼事!」乞伏暮殳覺得妹妹那對冰冷的寒潭不但溺死了宇文矍,也溺死了自己。
「對於你們男人就是兩碼事,輪到我身上就是罪不可赦,不知羞恥?」義正言辭,覺得自己像極了女權主義的衛道士。
乞伏暮殳一陣頭疼,砰砰地拍著腦門,「反了反了!三從四德都白念了麼?來人啊,把她給我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放她出來!」
宇文矍兩眼發直,冷冷地崩出幾個字:「關了又有什麼用?關得住人,關得住心嗎?除非那個男人死了,否則,別指望她會回心轉意。」
小女人心想:拓拔燾馬上就要入營接管大軍,此時報出「姦夫」的身份只怕眼前這顆冥頑不化的腦袋會引起一場騷動。忍一時風平浪靜,就算錯過了眼下,總還會有別的機會。
料想拓拔燾此次親駕入營多半為了她。任憑這兩位哥哥把她關在哪個老鼠洞裡,對方都會把她找出來。所住的軍營不過是荒郊野外的一堆帳篷,對方只要肯找,藏得住一個大活人嗎?
申時三刻,謹慎而慇勤的乞伏暮殳終於將神情淡漠的皇帝老子迎入了帳門。原本以為魏國主是副天人之相,想不到是個鬼臉夜叉。常言道,人不可貌相。對方橫掃六合,驅逐蠕蠕,一統江北,自然不是從外貌上論英雄的。
「樂平王何在?」拓拔燾率先落了座,無心周旋,直奔主題,「帶上來。」全數收編了兵馬,此時,這塊營地的人只能任他擺佈了。
「喏。」
須臾,幾名士兵壓著五花大綁的拓拔丕進了大帳,對方被軟布塞著嘴巴,卻隱約聽得出嗚喱哇啦的咒罵,「你們這群混蛋,放了本王。皇兄要替我作主啊!」
揮手示意除去捆在對方身上的繩索,扯下嘴裡的軟布,「拓拔丕,有人告你行刺逼宮,意圖謀反,你可認罪?」
「臣弟冤枉,臣弟是被乞伏、宇文二人脅迫,他們兩個才是反賊!」揚手揉了揉酸脹的兩頰,「望皇兄明察,定要還臣弟一個公道!」
「此話從何說起啊?」他倒要看看拓拔丕能嚼出什麼歪理。
「長久以來,乞伏,宇文二人不能安心侍魏,幻想著借我朝之兵復興前秦。當初,他二人為博取萬歲的歡心,想盡辦法將彼國公主乞伏絳蕊送進宮裡。然我大魏天子並非酒色之徒,下旨將此『惑君妖孽』拒之門外。二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趁萬歲狩獵之時,將此女置於方山湖澤。怎奈狐袖偏能媚主,此女深得萬歲寵幸,官居三品常伴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