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見我醒來,立刻過來:娘娘可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餓不餓?看,這是小向儒
我盯著那孩子冷冷的問:這是誰?到底怎麼回事?只一句話便頻頻大喘氣,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豆兒和小米兒對視了一眼,都不說話了,我再問:凝婉儀如今怎樣了?
由於身體還很虛弱,我說出來的話幾乎沒了聲響,卻還是把兩個丫頭難為住了,她們撲通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一般:娘娘別再問了,這就是娘娘的孩子!
我掙扎著要起來,那孩子被我這樣一驚動,哇哇的大哭起來,我於心不忍,忙要抱起他,無奈手臂無力,小米兒忙過來抱起孩子柔聲的安慰著,宮裡的規矩是產後三日由娘親餵養,三日之後便交由乳母養育,我看著那孩子,痛苦的轉頭逼問豆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豆兒哽咽了一下,才說:奴婢去把禍兮叫來,奴婢也是到了木已成舟時才明白一切,之前的事情只有禍兮知道!
不多時,禍兮便來到永生堂,短短幾日,竟然憔悴瘦了許多,不待我開口,她便已經淚流滿面:娘娘可還記得我家小姐總說自己做了一個夢?那個夢境裡就顯示出娘娘胎死腹中了,我家小姐本來也沒有在意,卻沒有想到之後夢境中的話語和畫面都一一真實的出現在眼前,尤其是前幾天宮裡忽然盛行一個謠傳,說胎死腹中的女子皆為妖魔附體,是萬萬不能留在皇上身邊的,這一切的矛頭無不指向娘娘,小姐早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早晚是要被宸貴妃利用的,而娘娘儘管擁有皇上的真心,卻也難保不會因為死胎的事情有所連累,因此小姐便暗暗下定決心,與其最後大家都不得善終,倒不如用自己的孩子取代娘娘的死胎,讓娘娘屹立不到,如此倒還能好好的保護這個孩子……
我虛弱的問:凝婉儀現在如何?
那日的催生差點要了小姐的命,小姐現在還沒有醒來,不知道說到這裡她已經泣不成聲。我掙扎著要起來,我說:我去看看她,我去看看—
禍兮忙阻止我:娘娘,您還記得小姐之前說過的小時候的斷言?自從我家小姐作了這個能夠預測娘娘未來的夢之後,就更加確信自己是注定要為娘娘抵擋這些苦難的……小姐她做了這麼多,難道反過來娘娘為我家小姐保重身體都做不到嗎?
我終於痛哭出來,禍兮抱過小米兒懷裡的孩子,說:小皇子,今後你就是德妃娘娘的孩子,德妃娘娘,您一定要好好對待這個孩子!奴婢還要回去陪伴小姐,小姐現在生死未卜,等待她的未來又是一片黑暗,她需要奴婢!
我忙問:可有太醫照顧她?
我稍微動了一下,便覺得腹中一股熱流噴湧而出,身下立刻一片潮濕,小米兒尖叫了一聲,忙連滾帶爬的跑出去叫太醫,豆兒忙把孩子交給一旁的乳母,雙手按住我,要我好好躺著,我卻還看著禍兮,禍兮只好說:不知道是誰把那個謠傳傳到了太后的耳朵裡,太后已經決定今後不讓小姐走出恩澤軒了,本來就不受寵的小姐再加上這條戒律,哪裡還會有什麼人好好照顧小姐?好在陳太醫還時常給小姐送些藥過來,他說小姐是失血過多,如果好好調理還有醒過來的可能娘娘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一定要保重身體。
我只覺得一陣陣的眩暈,身下血流不止,直把床單都染紅了,陳太醫飛奔而來,用那銀針在我的穴位上一扎,一陣酸麻感傳上來,又過了一陣子,那血才漸漸止住,豆兒輕輕挪動了我一下,被鮮血浸泡過的傳單上大量暗黑的血團看得人觸目驚心,太醫一直低著頭,說道:娘娘現在身體狀況十分不穩定,如果再出現類似情況,恐怕痊癒後身體也無法恢復到原來了,你們定要格外注意,斷不能讓娘娘再有什麼情緒波動,更不能悲傷!娘娘,到了今天晚上,皇上就能來看望娘娘了,娘娘如此狀況怎麼能夠瞞過皇上的法眼,如果被皇上看穿,咱們就是欺君的大罪,所有相關的人都要滅九族,到時候凝婉儀做得這麼多犧牲可就都白費了微臣會給娘娘開一些補氣養血調理身體的藥,娘娘一定要按時吃,御膳房那邊也會多做一些適合娘娘食用的補湯,小皇子未足月就來到人世,也很是虛弱,娘娘
我打斷他的話,問道:我的孩子呢?
陳太醫怔了一下,回答:娘娘的小皇子在乳母的懷裡。
我依然問:我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陳太醫不動如松的回答:當然是位小皇子,嬤嬤,請把小皇子抱過來給娘娘看看。
我苦笑了一聲,閉上眼睛,沉聲說:陳大人,我只有這一個心願……
豆兒伏在我身旁流淚,陳太醫沉吟了一下才說:娘娘產下的是位小公主,由於未產下就已死亡,很不吉利,因此只隨便葬在了東郊的亂墳崗中!
我哽咽了一下,面頰上並沒有淚水,因為那些苦澀的眼淚早已滾滾的流到肚子裡去了,我微微的抬起手揮了揮,陳太醫只好告退。
幾個丫頭匆匆的把染血的床單換下,又輕輕的為我換了新衣服,我躺在床上,向儒就躺在我的身側,我端詳著他,心中卻想著我那本來應該金枝玉葉,受盡人間寵愛,如今卻被隨意丟棄在亂墳崗中的女兒,我竟連看她一眼都不能,是不是因為我擁有了兩次生命,才讓我的女兒有此劫數?
向儒微微動了動小胳膊,小腿蹬啊蹬,粉嫩粉嫩的小嘴好像正在吸吮著什麼?我端詳著他,那眉眼、鼻子、嘴唇,雖然還小小的,卻能看出寧遠的輪廓,思及此,我不禁又悲從中來,我這一輩子都無緣看到女兒的樣貌了!
豆兒端進來一碗黃澄澄的粥,走到我床前,說道:娘娘,吃些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