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低聲微笑:傻丫頭,這部戲你都看過多少遍了?還哭鼻子?我記得當年你第一次聽了這戲還特意背誦了《長恨歌》,不知現在是否還記得?
我喝了一口茉莉花茶,滿口的餘香,我緩緩的吟道: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昭陽殿裡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臨別慇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陌兒聽到我的聲音,微微笑說: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這句話從姐姐口中說出還真是不太合適呢,姐姐與皇上的愛天地昭昭,日月可鑒,等待姐姐的是無盡的幸福呢!
我看向寧遠,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笑。
《長生殿》過後戲台上又擺上一架大屏風,精彩的皮影戲又上演了,是一出《牛郎織女》,我笑道:怎麼今日倒不像是中秋,反而像七夕?
旁邊的小太監忙說:娘娘不知道,這可都是皇上的意思!
寧遠淡笑不語,我低頭道:這麼多人在,皇上怎麼可以因為臣妾而把中秋的戲碼給更換呢。
寧遠依然不說話,我抬頭看向他,他只微笑著看我,我心頭一震,再也說不出違心的話,我怎麼會不喜歡他為我精心安排的一切呢,如果不是要顧全他人,我恨不得當時就抱住寧遠。陌兒輕笑:這就叫日有所思,心有所想!
我瞪了她一眼,才又看向凝婉儀,笑著對寧遠說:瞧瞧凝婉儀那肚子,比臣妾還要大呢,真希望我們能同一天誕下孩兒,讓皇上雙喜臨門。
凝婉儀忽然震了一下,禍兮也驚訝的看著我,我有一絲詫異,卻又找不到頭緒,只問:凝婉儀,太醫說你的預產期在哪天?
禍兮忙要回答,卻見凝婉儀先道:說來也巧,太醫說臣妾的預產期和娘娘只相差兩日,保不準就會趕在一天呢!
禍兮有些詫異的看了凝婉儀一眼,卻也沒有說什麼,垂下的臉頰上漸漸浮上一層悲傷。我審視這兩個人,問道:你們怎麼了?
凝婉儀喝口茶才說:臣妾若真能與娘娘同日誕下孩兒,可真是臣妾的福氣呢!
我搖頭:這啊,是皇上的福氣,對不對?
寧遠頗有些寵膩的握住我的手,對我的大不敬語言置若罔聞,凝婉儀看了看我們交握在一起的手,別開眼睛。
又說笑了一陣子,才和凝婉儀結伴出來透氣,陌兒因為身體不適,已經先行回宮了,我和凝婉儀挺著大肚子坐在迴廊上仰望著夜空,我問:方才怎麼了,好像臉色不太對勁!
凝婉儀看定我,沉吟了一番才說:娘娘信不信方才娘娘那番同日生產的話,臣妾曾經夢到過!
我「噢?」一聲:竟然有這樣的事?那你有沒有夢到後來呢?我們是不是同日生產?
凝婉儀望向遠方,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悠遠的說:在我的夢裡,我們是同日生產,就和娘娘所想像的一樣!
我高興得說: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縫製的小衣服可都是一式兩分,到時候我們的孩子就可以穿一樣的衣服,手牽手學習走路、說話,該有多好!
凝婉儀的眼神變得憂鬱,我拉住她的手:怎麼了你?真得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她搖頭:娘娘多慮了。她靠在欄杆上,仰頭看天,說道:娘娘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不知對生死有什麼看法?
我亦看天:只要生得所願,死得其所,還計較、懼怕什麼?不過是一瞬間,便已經歷了輪迴,靈魂飄蕩到千里之外,若沒有未了的心願,那便與生前再沒有什麼牽連了!
一陣風吹過,迴廊外的草木微微動了一動,凝婉儀瑟縮了一下,我忙說:怎麼也不帶個披風?咱們快回去吧,免得感冒了如果你不喜歡這種場合,可以早些回宮!
凝婉儀果然說道:那臣妾就回宮吧!
我忙把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披到她的肩上,邊繫帶邊說:晚上風涼,披上吧!
豆兒也過來扶我:沒了披風,娘娘就早些回鍾愛館吧!
我點點頭,笑著和凝婉儀道別,然後轉身由豆兒攙扶著離去。宴會裡酒正酣,氣氛正濃,幾位妃嬪拿著酒杯吵鬧著非要寧遠喝酒,我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不語,臉上卻還帶著微笑,幾位妃嬪忙都停下手,老老實實的回到座位上,寧遠鬆了一口氣,低聲對我說:自古君王愛美人,後宮佳麗三千仍覺不夠,可到了朕這裡怎麼就覺得享受不起,若水三千,朕只願去一瓢飲。
我哼了一聲:誰知道你是不是樂在其中?
寧遠啞然失笑,寵愛的捏我的小鼻子:你啊
那夜,寧遠被我硬推到了合淑媛處過夜,我一個人躺在永生堂新製作的大床上,豆兒為我點燃很多蠟燭,我久久的凝視著燭光,心中雖有落寞,卻也靜謐。
想是剛剛吃過晚飯,肚子裡的寶寶活動的厲害,彷彿有用不完的力氣,直踢打的我五臟六腑都跟著疼痛了,過了好久,小寶寶才停下了,我不無自豪的對著肚皮說:玩夠了?那就好好睡覺吧!娘親陪著你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