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蒲團上,雙腿盤起,對著佛像許願,無非是一些讓死者亡靈安歇的話,惠兒道:這樣一心向佛?不如隨了太后去,再一次情投意合!
我淡笑不語,只默默的誦經,皇后四周掃視了一下無梁殿,露出厭惡的表情,笑說:還真要謝謝你,我算見識到了冷宮的模樣,這麼硬的床板和簡陋的物事,我們這些金枝玉葉的女兒家怎麼能受得了?
我忽然道:清昭容是皇后的人吧?
皇后怔了一下,饒有興趣地看向我,我閉著眼睛並不看她,只說:難怪皇后對我的行蹤瞭若指掌,若不是在我身邊安插了人,又怎會知道那麼多?只是我一直沒有發現了罷了,如果不是此番皇后想要藉著珍修儀的死,趁亂讓清昭容謀害我,我也不會發現她別有用心!
皇后坐到我旁邊:如何知道她是我的人?
本來也不知道,您忽然罰我來無梁殿,我才終於理清頭緒。
皇后大笑:也許是我太急切了,竟然忘了你有個聰明的頭腦,不過可惜,你懷疑錯了。我的確安插了人在你身邊,但是不是她!
皇后狡猾詭異的笑臉湊到我面前,慢條斯理的說:姐姐用這個辦法套我的話未免太小瞧我了,我不認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你對清昭容的身份會有什麼頭緒,所以你也不用設套引我入局了!
我這才笑:皇后真得很聰明,沒錯,我的確還不知道清昭容的身份,不過皇后不用擔心,清昭容呈上的藥材很名貴,要查起來也不難。
皇后整理一下雲鬢,緩緩地說:查不查的倒沒關係,只是後宮畢竟人多手雜,我看姐姐您還是多防範著點比較好。
我到桌案上拿起三支香,點燃,對著佛祖拜了一拜,插到香爐之中,香味立刻飄散的滿屋都是,我笑說:惠兒,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來過這裡一次?
惠兒看著那香一明一滅的光亮,笑說:關於你的一切我都不願意記得。
這樣討厭我?
惠兒道:只要想到你,我便會聯想到緊跟在你身後愛護你、關心你、一心都在你身上的綏南王和皇上,以及一直追隨著你的腳步,把你當成學習的榜樣,千方百計要變成你的我,所以我不願意看到你,不願意想起你,甚至連恨你都不願意!我永遠都不會變成你,而你,雖然那樣美好卻死於非命,我雖有百般不足,卻苟且偷生到今天,相比之下,似乎我終於勝過了你!
我不可置否的點頭:你是比我過得好,其實那些所謂的品行啊、賢德啊不過是桎梏,遠遠沒有發自內心的快樂、幸福和愛珍貴!
惠兒百無聊賴的笑笑:似乎這話是要製造知己的效果?我們做了很多年的知己了,難道你還不覺得膩煩嗎?人與人的關係就是要鬥轉星移,活著才有意思,不是嗎?
我不禁笑出聲來,惠兒見我如此不禁怒從中來,喝道:有什麼好笑的?
我微笑著說:就是覺得很玩味,原來你是這樣想的,沒錯,人不可能一輩子都不變,沒有永遠的愛人,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仇人,任憑我們怎麼想簡單的活,似乎都不能遂願。只是我一直不懂,皇上是我們的夫君,何以這麼久出了這麼多的事情他都可以不聞不問?
這次輪到惠兒哈哈大笑了,我詫異的看著她,她道:你未免把這後宮想得太簡單了,從來後宮就只有女人在爭鬥,何時會有男人插手?皇上國事繁忙,只要我開口說後宮一片祥和,他還會有什麼疑問?即便有什麼人死了,我也可以說是生病自然死亡,本來後宮妃嬪染病身亡的就不在少數,無所謂再多幾個。你以為皇上真的有時間去過問那些在他眼裡可有可無的妃嬪嗎?
好個之手遮天!我走到惠兒面前,輕聲說:只是妹妹你不要忘記了,人一輩子的好運氣是有限的,你先用完了剩下的就只有噩夢了,我不認為你會一直這樣好運,能夠把一切惡行掩蓋的密不透風!
惠兒妖媚一笑:這話沒錯,我前半輩子在你的陰影下從來就沒有過好運,無論你生還是你死,我都沒有過一日稱心如意的生活,如今也是該補償我的時候,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
就是你用施捨的方式給了我太多,尤其是這個後位,你都快要死了還不肯放過我,竟然用那樣淒然的樣子懇求皇上要我做皇后,我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你給的,沒有了我存在的半點意義!
你搶走了我的一切,然後又用悲憫者的姿態把一切還給我,我告訴你我不希罕,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找回來也不是我也不要了!
我有一絲的難過,也許是我一直太遲鈍,沒有察覺到惠兒的痛苦,還傻乎乎的以為我一直在愛護她,關心她,她對我的恨應該是刻骨銘心的吧!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問:這樣恨我?你以為我是故意的?
惠兒冷笑:從我們同時愛上寧廣開始,你便一直佔據著我們都想要得東西,愛情、保護、幸福,我不過是一個陪襯者,一個小丑而已,不過事到如今,似乎你也沒有得到什麼,不是嗎?
我道:時過境遷,我想要的東西已經不一樣了,寧廣有藍翎便好,我只要皇上一個人!
惠兒凌厲的眼光掃過來:你愛上皇上了?
我笑:很好笑不是嗎?上輩子視為塵埃的人和愛情,在這輩子卻要千辛萬苦才能爭取到一點點。
很好,你要的東西已經變了,我的卻沒有,我只要守護在皇上身邊就好,無論幾世都不會改變,我們依然有說不清道不盡的糾纏和爭鬥,似乎這日子越來越有趣了!
正說著,外面幾個小丫頭過來說:兩位娘娘,奴婢們過來伺候兩位娘娘用膳、梳洗!
我和惠兒恢復和藹的笑容,紛紛坐到無梁殿正殿的梳妝台,對著銅鏡,讓幾個小丫頭為我們整理髮髻,又傳上各色美食,丫頭說:娘娘請用膳,奴婢過會來為兩位娘娘添補妝容。
惠兒看著那一桌子的菜,根本不動筷子,只說:這些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