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沫雅走後,宮君澈停頓了半晌,僵硬的脊背靠在了牆壁上,冰冷的觸感讓他想起了生命中最不願意再回憶的畫面。
每一秒的幸福,都會在日後變成加倍的痛苦。
他明明知道,卻不懂節制,所以這才是報應吧。
房間外面,宮沫雅站在門外很久,她好像還在等著什麼,又好像只是在整理自己的心情,然後再從這裡出發。
時間宛若在這一刻靜止。他和她,隔著房門各自整理心情。
窗外,葉落滿地。
片片楓葉染得整個花園火紅一片。
冷野漾和零羽櫻的聲音不真切地傳進宮君澈的耳朵……
每一句都足以割裂他的偽裝,終於,他挺直了脊背,走出了房間。
要是景在的話就好了。
他一定會像一個父親一樣拍著他的肩膀說,沒有關係的七殿下,我一直都在這裡。
要是景還記得的話,一定會這樣的吧。
偌大的杉樹依然一片碧綠。蜿蜒的枝幹遮擋了秋風,發出一片片沙沙的聲響。
冷野漾和零羽櫻靠著大杉樹,好像是跑累了一樣,她的額前浮現了細密的汗珠,璀璨而美麗猶如水晶。
「零羽櫻。」最終是他打破了沉默。
「嗯。」
「我差一點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他抬眸,望向那偌大的杉樹。
在她不在的時間裡,他經常凝視著這活了千年的古樹。他與它對話,宛若它可以聽懂他到底在敘述著什麼一樣。
他總是有一種錯覺,錯覺她離開,其實並沒有多遠。好像,一直都在……
「你不在的時間裡,我想了很多,也許我愛你,比自己以為的更多。」
零羽櫻有些吃驚地看向他,正好,他也轉過了頭,看向她。
四目相對,好像有一種奇異的情緒從心底蔓延了出來。
以前的他是絕對不會說這些話的。
因為他是比任何一個人都還要嘴硬的人啊。
喜歡什麼的,他是絕對不會說的。
「漾……」她的唇微微張了張,終究只發出了這樣一個音節。
為什麼,每次這樣叫他的時候,都好像心跳會突然變得很快很快。所以才寧願冷野漾,冷野漾這樣的叫他的吧……
心事太過明顯……
明顯的好像只要叫出那個字,就會被拆穿一樣。就連自己都無法再欺騙自己了一樣……
他的脊背離開了樹幹,轉過身來,和她面對面。他比她高出許多,她仰視著他的時候,似乎好可以看到璀璨的日光在他的背後閃耀的光芒。
「有時,我很無能,你離開,我甚至不知道你去了哪裡,是我太不懂你,沒有好好的花時間去讀懂你每一個細節。所以你能否給我機會更懂你,讓我知道你若出走,會去哪裡。為了什麼……讓我有機會把你找回來……」
他的髮絲上暈出了美麗的金邊,她看著他,好像連呼吸都靜止了。
「我不會走的,因為你在這裡啊。」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麼認真的交談,他好像又認識了另一個她,她也一樣。
他俯身親吻她柔軟的唇,剎那,宛若有無數幸福的因子,在他和她之間流轉……
交纏的指尖彷彿是一種誓言。
那千年的古樹,卻在那一剎流下來樹脂。
透明中帶著淡淡的黃,好像是摻雜在日光的間隙中那些無法是人的黑暗……
得不到光的眷顧,只要獨自黯淡,陰冷……
時光的線條不知被誰挑起。
杉樹的樹葉發出了更大的沙沙響,卻好像是在為誰而憂傷……
忘記了愛人,也忘記了自己種下的情樹,卻和另一個人在它的面前許下愛的誓言……
它是不可以聽見她的背叛的啊……
她怎能如此無情,連自己都忘記……
她可知有人在這裡等待了她一千年……
一千年,它和他一起憂傷,一起彷徨,一起等待著她的重生……
可是啊……
為什麼她甦醒,愛上的,卻是另一個人呢……
那在它的根部刻下的愛戀要如何兌現……
做不到讓他和她永世相守,它的修行將永遠不能圓滿……
那美麗的驚為天人的少年先知,若有感應,也一定會顫抖地哭不出聲吧……
————————————星心的形狀————————————————
晚飯時間,廳堂。
空氣就好像不知被誰用膠水凝固起來了一樣。
氣氛呈現出一種莫名僵冷的狀態。
宮沫雅坐在宮君澈的身邊。冷野漾和零羽櫻坐在他們的對面。
已經這樣僵持了很久。
這樣的僵硬大概是從最開始的時候就發生了。那時冷野漾為零羽櫻夾菜,卻被宮君澈大吼了一聲:櫻對胡椒過敏!
所有人都怔住了。
她過敏嗎?
還來不及細想,零羽櫻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宮君澈也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埋頭,一直埋頭,卻什麼都不吃。
咳咳……
宮沫雅清了清嗓子,「不然我們玩玩遊戲吧!」
「遊戲?」幾個人同時看向了宮沫雅,尷尬的氣氛也好像在瞬間打破了。
「嗯,好像大家對表嫂的瞭解都還蠻多的。表哥你不是很合格哦,怎麼可以比我哥還不細心呢。不然我們就考驗一下你們的默契度吧!」
「默契度?」
「我不要玩!」宮君澈突然放下了筷子,站起身來。
宮沫雅連忙拖住他,將他扯回了座位,「你不玩,遊戲怎麼進行!」
這個笨丫頭,難道不知道現在這種氣氛都是因為誰引起的嗎?!他走了,氣氛自然就不會再尷尬了!
可是,她一旦玩心起了,就絕對要鬥爭到底。
「你們玩不就好了!」宮君澈皺了皺眉,說道。
「可是我跟表嫂又不熟,總不能讓我跟表嫂測試到底誰瞭解表哥多一點吧。再說了,我已經那麼久都沒有回來過,表哥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
「你什麼意思!」宮君澈再次皺眉。「不要把我跟她說的很熟的樣子!」她會覺得尷尬!
「你才什麼意思!你怎麼能這麼駁表嫂的面子!」宮沫雅也來勁了。
他有在駁她面子嗎?他無意地看了零羽櫻一眼,只見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疑惑什麼。
「澈你不是最喜歡玩遊戲的嗎?」零羽櫻下意識地說道。
冷野漾的身體突然僵了一僵。她到底懂不懂自己在說些什麼!
「表嫂都說了,你還不答應!」宮沫雅說道。
也許,真的尷尬了?
「隨你!」宮君澈撇開了視線,這樣說道。
是妥協吧?
這一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鑽進了宮沫雅的心底,然而也就那麼一下。是有些奇怪,這個無敵愛跟妹妹鬥氣的哥哥居然這麼輕易做出讓步。
但是,這樣不是更好!
「哈,達成一致了。如果表哥你輸了,就帶我去遊樂場!」
「什麼?遊樂場!」冷野漾好像上了賊船一樣,一臉驚恐地站起了身來。
「遊樂場怎麼了?」零羽櫻一臉冷汗。
「其實也沒有什麼的。」宮沫雅聳了聳肩,「對吧表哥?」
「我死都不會帶你去的!」
「那就贏贏看吧!哥我告訴你,你可不要輸了!你也很想讓他帶我去遊樂場的吧?很想的吧?很想的吧?」
「明明只有你自己一個人在想吧。」宮君澈冷汗。
冷野漾一臉惡寒。
死都不想帶這種人去遊樂場!
一想起上次冷野漾就驚悚了。
她去就去嘛!可是……卻根本就不是在玩,而是在搗亂!
別人進鬼屋,她也進鬼屋,別人是被嚇出來,她卻是把別人嚇出來!
明知道他心臟不好還非要雲霄飛車,雲霄飛車就雲霄飛車,進隧道的時候別人在上面尖叫,她卻還有心思在他旁邊講鬼故事!
別人攀巖她也攀巖,別人就害怕摔下來,她是就怕別人摔不下來!居然偷偷剪了安全帶!!要不是他功夫深,早就摔下去變成路人『餅』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宮沫雅絮絮叨叨地說著遊戲規則,宮君澈和冷野漾卻好像各懷心事。
「第一題,表嫂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麼!」
「……」
「……」
「現在把答案寫到答題板上。」
櫻:我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漾:是我!當然是我啊!
澈:你是東西嗎?
漾:找死啊你!
澈:那……不是東西?
漾:……=_=!誰出的鬼問題!!!
於是——
宮沫雅華麗地發現答題板上一片空白。
櫻:呼!我就說了嘛!這個問題也太抽像了。
「為什麼?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嗎?這樣也太不給女生面子了吧!」宮沫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絮絮叨叨。
櫻:其實你不用那麼在意的,因為,我也不是很知道……orz!~
「東西是指什麼?」冷野漾問道。
「就是。」宮君澈說道:「看你出的什麼題!東西包括什麼?什麼都包括?人是東西嗎?動物算嗎?花草算嗎?愛好算嗎?各種東西,怎麼可能會有『最』愛,而且只能選『最』!」
啊啊啊!
她快暈了。
「那好吧那好吧,是我錯了!那我問:『她最喜歡的花是什麼!』這樣總可以了吧!」
宮君澈的腦海裡突然閃現的畫面讓他的心口溢出了微酸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