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想過還能夠再次遇見他,更沒有想過我們竟會以那樣一種方式重逢。
命運如此的安排,真不知是上天對我的眷顧,還是嘲弄。
對於幸福,我從來沒有任何奢求,甚至希冀。
直到那個夏日的午後,那個陽光燦爛卻混亂不堪的街頭,一個無意間望見的那雙比天空還澄藍,比湖水還清澈的眼,讓我的心立刻泛起了渴望幸福的小小漣漪。
可我知道,生長在陰暗角落裡的小草永遠也沒有擁抱太陽的權利,又或許,早就習慣了沒有陽光的世界,那遙遠暖陽的炙熱溫度,反而會把我狠狠的灼傷。
所以,我不得不逃。
但逃離不代表遺忘。
無數個難眠的夜裡我都會在月光下偷偷勾畫起記憶中那雙乾淨的眼。有些人,有些事,哪怕只在生命裡閃過短短的一瞬,也會在記憶中劃下一道深深的痕。
此後的日子並沒有任何不同,我依舊為了生存而努力掙扎在這偌大的城市裡,直到有一天媽媽把一個男人領到我面前要我和他交往,要我盡快結婚生子安定的生活……
我呆呆的看著面前看似敦厚的男人那灼灼閃爍的目光,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心底一直都有一個藍色的夢……
那是我第一次和媽媽對抗。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違背過媽媽的話,因為我知道媽媽過的很苦,尤其自小弟夭折以後爸爸對我們母女便更加的冷漠,我不能再不懂事讓媽媽更難過。可是這一次,我卻做了個壞孩子,我死也不肯點頭,死也不肯談戀愛,我不吃不喝的倔強和堅決讓媽媽不解又傷心,可她終於還是依了我。
我常常想,就這樣守著媽媽一輩子不嫁,也沒什麼不好。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一天一天的過去,唯一覺得開心的事就是偶然間認識了熱心的嵐姐,她耐心的教我調酒,還給我介紹了一份賺錢多的好差事。聽說一個晚上就能賺到好幾百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瞞著媽媽偷偷去酒吧上班,誰知就在那一晚,竟然發生了讓我終生難忘的事。如果不是他,那便是一個足夠讓我自盡了斷的恥辱之夜……
那群惡棍硬逼著我喝酒,我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在酒裡下藥,他們撕扯著我的衣服對我極盡羞辱的時候,我卻沒用的連聲救命都喊不出。我絕望的看著在自己身上肆虐的畜生,那一刻,我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就在那天昏地暗的一霎那,就像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房中的他,讓我驚詫的幾乎止住了呼吸。
淚光中,我看著暴怒的他對那些混蛋拳打腳踢,記憶中他那清澈如湖的藍眸已然是血光一片……
我看著他那滿眼疼惜望向我的目光,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難道,那街頭一瞥,我竟然也會有幸留在他的回憶中?
而很快他那一聲摯愛的低喚,徹底的,把我的心冰透。
笑微……
好美的名字,名如其人,想必也一定是個迷人的女子,我看著他滿眼的濃情,聽著他溫柔的呼喚,心在漸漸的沉入萬丈深淵。
呵,好可笑,竟然還自作多情的以為他記得你,原來不過是一場錯亂的誤會……
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夢了無數次的俊顏,看著那對惑-人心弦的溫柔的藍眸,我當時好像是瘋了吧,一定是瘋了……我忽然大膽的摟住他,身體不停的貼向他,或者說,引——誘著他。完全是藥力的作用嗎?只有我自己清楚,不是。
方琪,你注定是個沒用的啞巴?注定一生謹小慎微的生活?為什麼就不能瘋狂一次,不能給自己圓一個夢?即便這瘋狂過後是一生的痛,也了無遺憾……
他很快便被我的熱情點燃,回之以我數倍數十倍的瘋狂,被他擁有的那一刻,我的淚瘋狂的順著眼角淌落。是痛,撕裂的扯痛,卻又是甘之如飴的沉迷……
一夜未眠的我貪婪的伏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的心跳,枕著他的呼吸,而他也同樣緊緊的圈住我,那溫暖的懷抱讓我幾度泣不成聲。如果那一個夜晚能夠變成永恆該有多好,只是,天終究還是要亮的。
儘管萬般難捨,我還是輕輕的掙脫了他的懷抱,他英眉微動,口中呢喃出的名字,狠狠的刺著我的心,我在他唇上留下一個淺到幾乎沒有痕跡的吻,然後便倉皇離去。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經痛到滴血,可是,卻依然無悔。
我以為這可笑的重逢此後便永遠成為一段被埋葬的記憶,誰知沒過多久便第三次遇見了他。我忘不了那一晚快到家門口時忽然從暗處竄出來的那個一臉難測卻高大英俊的男人,他蠻不講理的和我糾纏,還意欲對我非禮,他把我壓到他的車上對我動手動腳的時候,又是他及時出現救下了我。
那一晚,我知道了他的名字,韓澈。
也在那一晚,我終於聽見他溫柔的喊出我的名字,並為我們之間那個迷亂的夜晚向我誠懇的道歉,儘管我並不需要他的歉意,可是莫名的,心卻因他而狂跳。
之後便每天都能見到他,那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日子,雖然我知道他愛的是那個叫笑微的女孩,可是能這樣常常見到他我還是無比的開心。相處久了,我發現他看我的目光常常滿是我看不懂的深意,直到那一天他把我帶到他家裡,看見那滿滿一屋子的畫像,我的淚又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原來如此。
原來他竟然一直在苦苦尋找著我,卻不料命運弄人,讓他先遇見了我的妹妹,我的親妹妹……
我已經不在乎在他心裡究竟是我重還是妹妹重,知道那街頭一瞥他已經把我放在心頭,經年揮之不去,便足矣,因為我從不貪心。
而妹妹愛的竟然就是那晚非禮我的那個霸道不講道理的男人,這讓我萬分驚訝,即便是後來熟絡起來,我依然不敢和他太靠近,我害怕這樣不羈的男人,我只喜歡溫潤如玉的,有著一雙最乾淨眼眸的,我的韓澈。
在參加妹妹婚禮的時候,韓澈一直緊緊拉著我的手,我偷偷瞥向他時,看見他的眼中閃動的不再是從前的迷戀和薄傷,只是讚賞和祝福,那一刻,我的心裡甜甜的,因為我聽見了花開的聲音,那是我生命中的幸福之花,它終於為我悄悄的綻放開來,雖然有些遲,卻開得絢爛,開得醉人。
再後來韓澈便帶我四處尋醫治療,回了澳洲,又去了英國,美國和日本,看的全是世界知名的醫生,卻終究還是沒能讓我恢復。看著韓澈失望又愧疚的神情,我只是淡淡一笑。
韓澈,你知道嗎?能不能講話對我來說真的沒那麼重要,只要我們的心相連,你便時時都能聽到我最美麗的聲音,不是嗎?
心若有愛,無須言說。
就讓我安靜的快樂的愛著你就好,這一生沒有錯過你,已經是我最大的幸福。
……
「小琪,在幹嗎呢?」
韓澈溫柔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身後。
我慌張的掩上本子,回身一笑,對他「說」道,沒什麼,只是隨便摘抄了幾個寫的很美的句子。
「你不能坐太久,多活動活動對寶寶才好。」他溫柔的攬過我,輕輕吻著我的髮際,「你看今天的陽光多好,我陪你和寶寶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笑著倚在他的懷裡,在他寵愛的呵護中,和他一起走進了燦爛的陽光裡。
我們的愛,正如同這金燦的陽光,暖意洋洋。